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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鳳至宮出來。我見左右無人,小步追上同嬪。安慰她幾句。不想她卻qiáng笑道:我并不害怕皇上降罪。更非擔(dān)心自己晉升問題,只想著他他們可都別傷著才好。又說:其實我心里早知此仗未必會勝,卻不便說罷了。說完,也不理會我滿臉詫異,轉(zhuǎn)身而去。 日盼夜想,文澤終于回宮。但我卻不得與之見面。非獨我一人,所有嬪妃,包括皇后在內(nèi)均見不得他。他心qíng極差,不想與我們見面。僅去太后處請了安,日日將自己關(guān)于御書房中。下旨任何嬪妃不奉旨不得晉見。 我與文澤原來想距極遠,相思一場也不覺什么。現(xiàn)在近在咫尺,反覺相隔天涯。又心疼他此時qíng緒,胸口總泛cháo,茶飯不思。 菱與小蘿也勸,說:皇上過幾日便好了。那時看小姐瘦成這樣,可還不心疼么?我雖聽勸,卻仍是打不起jīng神。手拿裝著我與文澤發(fā)絲的荷包,又看又嘆。 想起楊長安原在御書房當(dāng)過差,那里人面較熟,讓其暗地打探。他回來時說,這幾日皇后與良妃求見過文澤,均被擋回。我更覺見之無望。左思右想,突然間一念頭閃過腦海:我并無名號,還非嬪妃。何不換了宮女服飾,混去太后宮里遠遠看他一眼? 菱聽說,覺得此行危險。勸我不要輕舉妄動。但我一片癡心,一意孤行。她只得嘆氣,千萬叮囑:小姐切不可讓人發(fā)現(xiàn)。然后,又吩咐香蕙拿些財物,至永泰宮打點宮人。 第二日清晨。我給皇后請完安,推說身體略感不適,早早回來。換過宮女服飾,再麻利挽個宮女頭。對鏡略略打量,自覺并無破綻。于是一路小跑去永泰宮。 剛站穩(wěn),文澤已從太后屋里請完安出來。有太監(jiān)喊:皇上起駕回宮。我忙隨著眾宮人齊齊跪倒,一起說:奴婢恭送皇上。偷眼望去,文澤走在當(dāng)頭,身后緊跟貼身侍衛(wèi)趙風(fēng)與內(nèi)侍總管李福。 文澤眉頭緊鎖,比上次我見到時略黑。略瘦略憔悴。背影凄涼,落落孤單。 我心一酸。眼中有淚緩緩流出。 明huáng色旌旗、傘蓋隊伍緩緩移動。身旁經(jīng)過的天子隨叢衛(wèi)隊,突有人舉手往我頭頂重按。頓時,針扎般巨痛傳來,我輕呼出聲咱覺呼聲極輕,卻不想那時正所有人屏聲息氣,針落于地亦可聽見全部目光齊齊朝我處看來。 唔?文澤皺眉,眼光冷冷掃過。他望向太后屋中,見并未驚動,便低聲對李福說幾句話,隨后被人扶上龍輦端坐,起身而去。 李福走至我身邊,輕聲而嚴(yán)厲地說道:還不隨咱家去?我qiáng忍痛疼,掙扎起身,尾隨衛(wèi)隊慢慢前行。遠遠看不清永泰宮,文澤才做手勢停下。 我被他們帶至龍輦前。 此時文澤皇袍加身。明皇色腰帶,上系一塊九龍玉佩。被人眾星捧月般圍著,坐在于步輦之中,居高臨下地望我。天子威嚴(yán)盤踞于眉宇之間,噴薄yù出。與浣月山莊里、雨夜荷塘中,為我反扣荷葉,遮擋滿頭風(fēng)雨的小三兒龍文澤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我對著他面,突感陌生恐懼。不由在其威懾之下,盈盈拜倒:柳荷煙見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文澤尚未開口,旁邊李福早大聲喝道:大膽宮女!皇上面前居然敢不自稱奴婢?! 啊?!我一驚。抬眼望文澤時,觸到他一雙冷眼。昔日眼中化不開的濃qíng水,今時已凝結(jié)成千年寒冰。 我以首觸地,慢慢改口。我說:奴婢柳荷煙見過皇上。奴婢驚擾圣駕,罪該萬死。 罷了,起來罷。我聽見頭頂傳來文澤聲音。是朕許你不自稱奴婢的。他說:朕自然記得。 他記得!我如沐風(fēng)咱知誤會文澤,忙口中稱謝,輕輕帶著笑意,站起身來不想仍見看見他冷若冰霜的臉。 你既說驚駕,他冷冷道:那么朕倒要問問,你適才在做什么? 我朝文澤跟隨的隊伍中望過去。我看見的是,人人屏聲靜氣,低眉順眼,個個一幅jīng忠報國死而后已的模樣。 沒有證據(jù),他會信我所說么?我想。回皇上,我說:我適才突覺頭頂針扎般疼痛,忍不住呼叫出聲只請皇上責(zé)罰。 是么?他冷笑道:你這頭,痛得倒很是時侯。 我呆住。 想那日,他對我百般憐惜。他用唇輕吻我被刺傷的肩頭今日原不指望他作主找出傷我之人,只不想他除去不憐惜,言語中竟流露出不信任。 見我不出聲,文澤以為我沒了道理。他又說道:這也罷了。是母后與朕已經(jīng)許你不再做宮女,今日為何仍做此裝扮?難道竟不想沐浴皇恩么? 不想文澤竟誤會至此,我心暗暗揪緊。想訴之相思,卻眼見四周均為陌生男子,又怎好意思對他說:扮成這樣,只是為了看你一眼?我急得紅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拿眼睛看他,用目光詢問:你竟半點不了解我?不明白我心?柳荷煙只為看你一眼,只想撫平你眉頭,只想看你快樂與否。人人都說相思苦,你如對我也曾有過相思,定會明白我的心意。 文澤見我這樣,終于又問道:你扮成這樣,莫非是為了見朕? 啊!我聞言又驚又喜,以為他終于明白,臉上溢出淺笑。 卻不想我仍然是錯。 他見我笑容,反而嘆氣。柳荷煙啊柳荷煙!他說:你果然大膽,也夠聰明。朕下令后宮妃嬪不奉旨不得晉見。他人誰敢忤逆朕意?偏你可出此法,來讓朕關(guān)注意你朕一直以為你是個飄逸出塵的女子,只不想朕竟然錯了 我心如刀割,急急搖頭道:不是這樣。皇上,荷煙并不是想博得您的注意啊,荷煙是 我想說出心中所想,眼看周圍人眾,仍是開口不得。 文澤見我將說不說,不再耐煩。也罷。他說:畢竟朕還未給你名號,所以細究起來,你今日之舉竟也不算得抗旨。 想一想他又說:既然如此,朕便給你兩個選擇。如你選擇做朕嬪妃,就不必想方設(shè)法表現(xiàn)出他人不同,只一心等旨晉見;又或者,你不想守著這個旨意而選擇繼續(xù)做宮女他停下來,不屑地看我:朕或者也可幫你完成心愿。 他不再看我,改一改坐于龍輦上的坐式,眼望著前方空氣冷冷道:既是聰明人,便自己好生想想。 說完再不等我答話,吩咐著起駕而去。 設(shè)想過百十個與文澤的重逢場景,卻萬沒料到這樣yīn錯陽差我呆呆的跪在原地,心中已無任何感覺。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耳邊傳來菱驚呼聲。小姐,她叫道:您怎么跪在這兒? 我感覺到我的胳膊被人扶起。 是楊長安。 他說:這樣大的雨,又是秋天,小姐渾身濕透,這可不要凍壞了么? 第十一章 陷害 迷迷糊糊,我眼前全是文澤厭棄的眼神。 遠遠的,死去的祖父在河對岸的煙霧之中向我招手。跟我走罷。他說:如其生而無意,不如跟我歸去。歸去歸去歸去 我驚呼醒來,已是冷汗透衣。眼前只見孤燈照壁,耳中又聞凍雨敲窗。我又又急又怕,悄悄流淚。直至天明時分,方才累極睡去。 再醒時,我看見十七歲的同嬪陳同已坐在g前。她的年青慡朗,令我覺得有些愉快。而她今日又象遇著什么喜事般,形若滿月的臉上風(fēng)拂面,杏眼里如有星辰閃爍全然如同沉浸愛河之人。 我看著她,朝她微笑。 我想此時有人不隔岸觀火,還肯來看我,心里總是暖的。 可同嬪高興什么?我又有些疑惑。我想,難道文澤竟肯見她?否則她父已被貶官閑置,更有何喜事? jiejie,我輕輕問道:你已見過皇上?同嬪心qíng大好,隱隱笑意從雙頰透出。沒有。她笑著說:圣旨仍然未改。不過,meimei也不必傷心,皇上一時生氣,過幾日自然會好。 我聽說文澤誰也沒見,又有些許安慰。 多謝jiejie。我說。我轉(zhuǎn)換一個話題,向她笑道:jiejie為何對荷煙這樣好?同嬪笑道:昨日才聽人說起你身世。我父曾做過令伯父定遠侯的副將,當(dāng)年一起出生入死,形同兄弟。何況令伯父對我父曾有過救命之恩我對你好,又有何不可? 同嬪所言非虛。陳老將軍當(dāng)年曾觸怒先皇,我伯父一力勸誡,才得免死罪。 我憶起往事,問道:對了,jiejie那日你說早知這仗會敗? 同嬪眼望遠處空氣,微微冷笑。不錯。她說:勞師遠征、持久作戰(zhàn)兵家大忌。軍中作戰(zhàn),非是紙上談兵。我自小隨家父身邊,才初識此理。說至此處,她眼里滿是憧憬。又說:想當(dāng)年,想說便說,想唱便唱,想笑便笑,想哭便哭,想殺敵時將劍一提沖出去揮灑自如敵血飛濺石榴裙,一人能擋百萬兵何等快樂! 啊,我詫道:jiejie竟是會武功?!真是襟國不讓須眉! 同嬪從往事里回過神,嘆道:只可惜我不生為男子。我打小母親便去了,父兄雖然疼愛,但也畢竟帶在軍中,學(xué)得這男兒般xing格。入宮后知道皇上素愛風(fēng)月jiejie愚笨,常常不知與他說什么。不開口怕冷了他,一開口卻又總?cè)切υ挕r且天威難測 我握住她手,笑道:天威難測,才是天子。jiejie幾時見過農(nóng)夫心思難猜?可不都掛上臉上么?越是位高權(quán)重,越要隱藏內(nèi)心。皇上的誰都能看透,那還是皇上么?同嬪笑拍我面:勸人很會勸,既知此理,你又何必流淚? 我一怔,正伸手去摸腮邊,榮萼兒已進來走至g前。她從懷中拿出自己帕子,替我輕輕擦去。臉上既憐且嘆,柔聲說道:meimei想念皇上,多等幾日便是。何苦又去惹他?現(xiàn)在宮中遍傳皇上要讓meimei做回宮女。meimei快些去給皇上請罪,或者還可挽救。若等圣旨下來,那時可就晚了。 多謝jiejie關(guān)心。我說。我嘆道: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既然圣意難為,做回宮女也沒什么不好。榮萼兒詫笑道:瞧meimei這話說的!只聽說有化蠶成蝶之事,幾時有蝶退成蠶的?就是不愿做高飛之蝶,憑你抱在枝頭寒風(fēng)死,也是美的。總qiáng過低微糙蟲,死于泥地。 榮meimei太過悲觀,同嬪笑道:好好說理,說死做什么?依我說開弓沒有回頭箭,人已上戰(zhàn)場,又豈能做逃兵? 我感動莫明,對她們說道:兩位jiejie,meimei有二位jiejie關(guān)心,實不知如何感謝方好。 同榮二人正要說話,菱進來。她向我們稟奏道:皇后娘娘差人來,請小姐參加晚上賞月家宴。來人說,皇后娘娘特別jiāo待,皇上今夜會去賞月,請小姐注意裝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