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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頭微微仰頭道:他是趙不折,還是趙無妨?祁鳳翔讓你盜圖,還是臥底? 言歡大驚道:你你怎么知道?這又關你什么事?! 離離跟我說過在棲云寺遇見你的事。你當初把她的身世告訴祁鳳翔,又怕祁鳳翔殺你滅口,便陳以利害,讓他買了明月樓,而你做了老板娘,為他刺探qíng報,成了十方的屬下,我說得可對? 言歡定下神來,默然片刻方緩緩點頭道:不錯。我去年奉令入梁,是為接近趙無妨。但趙無妨謹慎多疑,自律極嚴,沒能成功,反被被趙不折看中了。他大軍駐在不遠,我隨他在這里罷了。她抬頭時,神色不似當初放縱沉淪,卻收斂了不少,隱藏著懇切道:你在此無益,帶著離離遠走高飛吧。我只有這一句話,別的也無須多問了。 木頭聽她語出蹊蹺,心念一動,隱覺前后來路各有人過來,兩急一緩,不下三人。他轉身出了門,往屋側一閃,避在屋后。前門已有一人踏了進來,趙不折聲音洪亮道:大白天的你呆在屋子里做什么?說著,目光四下打量。 言歡神色一改,眉眼微挑,聲音慵慵懶懶道:才睡了一會兒,將軍這時候怎么過來了? 趙不折冷冷笑道:不過來怎知你睡得好覺。話音甫落,腰間短刀出鞘,直從窗邊撲了出去。這一刀勢大勁沉,任誰也要畏懼三分,木頭身子微微一側,卻伸指彈在他刀面上,內力所注,鏗然作響。 趙不折手腕一麻,臨機應變卻快,尚未回身,已是反手一刀斜劃過來。木頭仍然一避,伸指彈開。兩人由屋角繞到空地上,言歡不由得跑出屋子來,站在一旁看著。但見趙不折回過身來,一雙短刀如走龍蛇,挑、砍、劈、刺一頓搶攻。木頭赤手空拳,隨意揮灑,未還一招,已將他諸般攻勢一一化解。 言歡見他二人對打,拳腳刀光紛紛雜雜,若舞梨花,如飄瑞雪,看得眼也花了,幾乎要作嘔。蘇離離伏在灌木叢中,見趙無妨攻得甚急,木頭似無還手之力,心下焦慮不已。她二人卻不知,趙不折心里之驚急比在場任何人都厲害。 他方才從木頭刀上一彈指已覺出對方內力深厚,故而這番搶攻使盡了平生jīng神力氣,已是qiáng弩之末,卻連這人的衣角也沒碰到一下。眼見他一招未還,仍游刃有余,若是進招,只怕自己早已棄刀認輸了。 趙不折虛擋兩招,退后一丈落在言歡身旁,持刀當胸立個門戶,正要說話,耳聽背后風聲,似有暗器破空襲來,疾勁有力,像極了那個老是躲在暗處打游擊的凌青霜。趙不折怕了凌青霜的暗器,不暇多想,一把抓住旁邊言歡一甩,擋向身后。 左側兀地黑影一晃,撲向場中,一掌切開趙不折抓住言歡的手腕,側身擋去,那一叢鋼針盡數she在了徐默格的肩臂上。蘇離離本端著流云筒瞄了半日,只怕傷著木頭,好不容易覷見趙不折退開,發針she去卻被徐默格從中阻斷。 暗器一出,她藏身之處bào露。只聽身后木葉踩響,蘇離離不看則已,一看不禁驚叫出聲,正是那要命的趙無妨。她這一叫,木頭微一分神,趙不折持刀劈去,木頭急忙一退,捏住他手肘一擰,趙不折的手臂不折也得折,單刀落地。 言歡扶著被鋼針she中的徐默格,四目相望,冷凝間歷盡千帆;趙無妨一手握刀,一手擒著蘇離離,認出她時,吃了一驚;木頭反剪了趙不折雙臂,指出如風,連點他身上七處大xué。 轉息之間,變故迭生。這幾下兔起鶻落,六人都愣在了當場。 北風獵獵刮來,天色暗沉,chuī起每一個人的忐忑。蘇離離既出手幫木頭,自然跟他是一伙,趙無妨衣袖一拂,將刀橫在她頸上,冷然道:閣下何人? 趙不折短刀在地,木頭卻不拾,只抓著他衣領淡淡道:兄臺想必就是趙無妨趙將軍吧。萍水相逢既是緣分,何必動刀動劍。 他二人方才劇斗,趙無妨遠遠看著,知道木頭手上雖無兵刃,內力一送只怕也震碎了趙不折的經脈,因此直盯著他一瞬也不瞬。木頭越是說得云淡風輕,趙無妨越是捉著蘇離離不敢放松分毫。 木頭心里也怕他一個緊張,手一抖就割開了蘇離離的喉管,當下一派和煦道:常言說: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趙兄當心了,你要是一不小心劃傷了我的衣服,我免不得要斷你的手足。 趙無妨冷笑一聲,你這件衣服是破的,早讓祁鳳翔給穿膩了。 木頭溫言道:我若是這么容易讓你激怒,這些年都白活了。他微微側頭對趙不折道:尊兄不太看重你啊,你還不如我老婆。趙不折xué道被點,一點還手之力也無,卻大聲道:大丈夫生不顧死,何惜兄弟。老子不是怕死的人,要殺要剮就快快動手! 趙無妨卻yīn惻惻一笑,道:既如此,我先給你老婆臉上劃上十七八條口子,看你天天晚上對著她可還有什么興致!他湊近蘇離離耳邊道:小姑娘,你是想死呢還是想破相?蘇離離卻很沒骨氣地哀聲道:都不想。 得妻如此,夫復何謀?木頭搖頭嘆息道:罷了,罷了,我老婆怕死,又怕破相,我放了你兄弟,你也放了我老婆吧。 趙無妨略一遲疑,見他不似有敵意,方才與趙不折相斗也未盡全力,便道:你先告訴我,你是什么人,來做什么事。 木頭喟然道:我平生最看不慣的人便是祁鳳翔,他如今虎落平陽了,我來找你就是要幫你痛打落水狗的。 趙無妨道:你怎么對付他? 木頭道:聽說你得了烏衣藏軍資的圖,恰好在下懂得圖上的密語。 他生生停在這里,趙無妨再深沉也沉不住這口氣,問道:當真? 當真。我可以告訴你圖上寫的什么,你就不愁錢糧了。 趙無妨利誘之下,疑心仍在,看一眼蘇離離道:你為什么要幫我?當日他親見蘇離離與祁鳳翔在一處,如今她和這個人一起,卻說要來對付祁鳳翔,趙無妨如何肯信。 蘇離離乍聽木頭說要對付祁鳳翔,心里一驚,旋即省悟,他是在騙趙無妨拿圖。倘若木頭要對付祁鳳翔只須告訴趙氏兄弟,那個雍州的羅將軍是祁鳳翔手下大將,祁鳳翔的謀劃只怕破去一半。 蘇離離瞪大了眼睛,卻是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三分脆弱,三分哀柔,對木頭聲淚俱下道:不,你不能這樣做。傷心之狀,讓人一見生憐。 木頭恨恨地看了她一眼,冷哼一聲,時至今日你還要想著他! 趙無妨旁觀二人神色,哈哈一笑將刀放下道:尊夫人不太守本分啊。 木頭拍開趙不折xué道,失敗地搖頭,疏于管教,讓趙兄見笑了。 趙無妨雖放下了刀,卻拉著蘇離離的手腕不放,刀尖指點言歡和徐默格道:這兩個是誰的人? 木頭漠然地看了一眼,祁鳳翔的人,暫且留著吧,或許另有用處。 趙不折活動一下手腳,振臂接上了脫臼的右臂。趙無妨將蘇離離甩到他手上抓著,對木頭道:里面請。木頭也不多說什么,徑直跟他進了木屋。趙不折在后,捉著蘇離離,對言歡道:你們兩也過來! 四人先后進了那木屋,徐默格與言歡站在門邊。趙無妨沉吟半日從懷中摸出一張紙來,徐徐展開,兩尺見方,密密麻麻記滿了符號。他遞給木頭道:這就是烏衣的那張圖。 木頭大致掃了一眼,心道這趙無妨當真謹慎小心,工于心計,冷笑道:趙兄是在試探我?這圖上符號顛來倒去,雖是烏衣的密文,卻是張假圖。 趙無妨淡淡一笑,也不置辯,另從懷里取出一張疊起來的舊羊皮,抖開來仍是兩尺見方,寫滿了符號線條,卻拿在手上讓木頭看。 木頭只看了一眼,神色便認真起來,細細察量片刻,眉頭一皺道:不對呀。 趙無妨一驚,怎么? 木頭指點著圖上符號,這是安康,卻標了個落霞山。落霞山在江南,怎會在這里。他手指沿著那一串符號往下,蜿蜒看了一個來回,皺眉搖頭道:這圖上的話有些似是而非,趙兄該不會被人騙了吧? 趙無妨自己也低頭看了半晌,不知所云,將那張羊皮放在桌上,用手撫平整了,道:也許密語之中還有暗語。你把它寫下來,我們再參詳。 木頭點頭道:這也有理。站到圖旁細看,趙無妨讓開了一點,手卻按在羊皮一角。木頭伸手撫上似要細看,須臾間摧動內力,以內力之中的一股綿勁擊上那羊皮。 趙無妨只覺掌心像有一陣水流涌來,那羊皮像炸開的雪花,砰地一下震成了碎片,漫空飛舞,楠木桌子卻原樣未損,甚至連動也沒動一下。這般深純內力已是世所罕有,使出來卻又如此舉重若輕。 變生肘腋,趙無妨猝不及防,一愣之下,木頭一掌切向他頸脈。趙無妨不料他說動手就動手,急往后一掠。哪知木頭這一招只是虛招,身形一晃,已趨至趙不折身旁。趙不折若是聰明,本當一刀砍向蘇離離,然而出乎意料之下,他只能習慣xing的反應,一刀削向了木頭左臂。 彈指之后,被木頭點中他左腕太淵,已將蘇離離拉到身后。趙無妨一抬手,止住趙不折,怒道:你這是何意?! 木頭板起一張波瀾不興的棺材臉,沒什么意思,這張圖好得很,內容我記下了,留著也無用。 趙無妨心下大怒,卻隱忍不發,暗想此人武功卓絕,內力亦復深厚,若是真打,兩人合力也打不過他,問道:閣下武藝高qiáng,機智過人,想必不是祁鳳翔屬下吧? 木頭慢慢搖頭,不是。 趙無妨當即一抱拳道:就此別過,后會有期。言罷對趙不折一個眼色,轉身要走。 木頭淡淡笑道:你不想打了,我卻想打。他縱身一躍,晴空排鶴般疏朗,雙拳連出,擊趙無妨之左,趙不折之右。二趙以刀相抗,木頭迎刃變招,仍擊他二人左右,雙臂所罩不離他二人要xué。 他自得時繹之內力,又得時繹之指教,臨敵之際,應變極快。趙氏兄弟若要圍攻他,需得左右夾擊,如今被他這一打,趙無妨只得向右避,趙不折只得向左避,二人反越擠越緊,幾乎要施展不開。雖有四掌,難敵雙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