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
裴蘺就佇立在她們身前,那手中的圣旨早已滑落在地。聽到身后的動靜,裴蘺并沒有反應,他只是依舊怔怔然的摸了摸臉頰,觸得一手濕潤。 “不好笑。” 裴蘺邁開僵硬的步子,嘴角扯著笑。他走到裘晚棠身邊,伸手輕輕觸碰她冰涼的臉頰。那雙眸子一動不動的凝視著裘晚棠,只是空洞的如一潭死水。 “晚棠,不好笑。你為何老愛逗弄我。” 裴蘺撫上她,手指卻在止不住的顫抖。他試圖扯出笑容,但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在歐陽弘等人看來,他就像瘋魔了一般。 “從前你就愛逗弄我,”裴蘺說道,哪怕刺入骨髓的疼痛時他也沒有這樣情態,那淚水滾落在裘晚棠的面頰上,灼燙非常,“你若真是戲耍也就罷了,我都聽你的話安全無虞的回來了。你怎的還不睜眼瞧我。” 裴蘺摩挲著她的唇,把額頭抵在她額頭上: “你瞧我一眼好不好,我一點傷也沒有,真的。” 裴蘺感受到額間如寒冰般肌膚,不由得咬緊了牙關。雙手緊攥發白,他直等著裘晚棠給他回應。然而任誰都看出來,裘晚棠已經無力回天了。 裴蘺靜靜等著,裘晚棠雙眸緊閉,長睫低垂,悄無聲息。 “晚棠,晚棠,瞧瞧。” 裴蘺顧不得還有多少人在場,他含了唇,想要那唇如以往般甜美柔軟。可是不管他怎么做,裘晚棠只是躺著,毫無反應。 “瞧瞧。”裴蘺唇被自己咬出了血,“瞧瞧。。。。” 他聲音從開始溫柔到現今微弱,讓歐陽弘等人看揪心不已。裴蘺握著裘晚棠手,十指相扣: “瞧瞧,好不好,只要瞧瞧。。。” 他說著,到后來忍不住微微哽咽: “瞧瞧。。。。” “瞧瞧。。。。” 到最后,他聲音已是微不可聞。裴磬上前,將同樣神志不清墨醞抱了起來,他們誰都沒有上前阻止,只是任由裴蘺。 “晚棠。。晚棠。。晚棠!!——” 到最后,裴蘺終是忍不住哀慟,那喚聲之中痛楚。便是歐陽弘聽了,也有些不忍別過了頭去。誰都明白裘晚棠對裴蘺而言有多重要,而現今。。。 此后月,裘晚棠直是這個模樣。而裴蘺每日幾乎只是喝些茶水度日,后來還是歐陽弘句: “若是死了,就連見也見不到了!” 之后,裴蘺才吃些。但是大多數時間,他只肯呆在裘晚棠身邊,就握著手望著,旁甚么也不做。 他記起了那些事,便是他再不愿相信鬼神,也猜到晚棠是代他而死。開始想到時,他第個反應就是拔刀自刎。后來還是好不容易恢復了些墨醞阻止了他: “姑爺,若姑娘真是為了姑爺抵命。姑爺死了,姑娘只怕更保不住了。” 確,裘晚棠現在狀態著實不對。明明身子冷透了,可點也沒有腐爛,反倒和以往沒有任何差別。偶爾裴蘺將手貼在小腹上,還有溫熱和低低起伏。 正是因為如此。裴蘺才堅信裘晚棠沒有死,只是不知為何醒不過來。他等了個月,裘晚棠沒有任何回應。月過后,他就預備帶著裘晚棠回到京都。 哪怕有絲希望,他都不會放棄。 這就是為甚么裴丞相見到裴蘺和裘晚棠時是這副模樣原因了。他們都被這事狠狠打擊了回,柳氏和戚氏更是整日以淚洗面。裴蘺卻不管這些,他每日親自為裘晚棠梳洗擦拭,不假他人手。 日子久了,就連柳氏也來安慰他,讓他早日安葬了裘晚棠。柳氏身為裘晚棠娘親,說這話比誰都痛苦,可是為了裴蘺日益虛弱身子,不得不開口。起碼,晚棠在天之靈,定不會怪罪。 可裴蘺充耳不聞,那些大夫太醫來了又走,都說沒有辦法。裴蘺心思天冷似天,等到三月過后,他甚至不愿再請大夫了。 就算晚棠直這樣,他也會陪著生,他們說好,與子偕老,不離不棄。 事情轉折就出現在九月,那時離戰勝已有將近四月。那是太醫署里頗負盛名女太醫。也是唯位,可謂是開創了先例。是隨了先皇后來,原先不過是個醫女,后來因著為后宮妃子治療了許多病癥,名聲也很快傳開了。 今年五十有而,來丞相府也不過是岳帝旨意。是最后位了,若不行,裘晚棠就真沒救了。 所有人都沒報期望,這些日子里打擊,足以讓他們灰心喪氣。裴蘺也只是抱著試試看心態,再說了,都瞧過那許多了,也不差這最后個。 那女太醫把了近半個時辰,良久才驚疑不定道: “咦?!這,這是。。。” 在旁等候戚氏和裴蘺聞言怔,還是裴蘺率先反應過來,急忙問那女太醫道: “太醫,可是把到脈了?” 不怪裴蘺這么問,前面太醫把了都說沒有脈象,確實是死了。可是這女太醫來,看那樣子,似乎是把到脈了。 女太醫點點頭,有些古怪道: “不錯,確是把到了,雖然虛浮了些。倒還是感覺出來,不但如此——”那女太醫頓了頓,有些為難道,“是喜脈,有了三月了。” 此話出,仿佛晴天霹靂,讓裴蘺和戚氏當即愣在了原地。 “孩,孩子?!” 戚氏忍不住開口道,“怎會,這未免太離譜了,棠娘都。。。” 那女太醫擺擺手,阻止了戚氏話: “暫且不說有沒有把錯了脈,方才檢查了王妃身子。王妃腹部確是有些隆起,而且那塊與別處不同,不但和活人無異,甚至還有微弱動靜。” 女太醫神情嚴肅揭開了裘晚棠衫,戚氏和裴蘺敲過去,果見那小腹較之前有些凸起了。裴蘺天天陪在裘晚棠身邊,卻獨獨忽略了這處。 “先前太醫把不出來,怕是脈象太弱了。如今三月有余,脈象就清晰多了。” 裴蘺自方才開始就有些恍惚,女太醫話除了給他無限喜悅之外,還有些不知所措。不敢想象,晚棠,晚棠竟是有了自己孩子。那是不是說明,晚棠確是活著? 戚氏顯然也想到了這面兒上,時激動不能言語。棠娘啊棠娘,究竟是修了幾世善福,才讓棠娘入了家門。不僅以命相抵救了蘺兒,如今,更是懷有身孕。 女太醫也覺得匪夷所思,不過這是丞相府事,也不好多嘴。之后,開了幾副保胎藥交給戚氏,誰也不能說裘晚棠何時醒來。不過只要尚有口氣在,他們就要嘗試回。 得知裘晚棠有孕日子,安排倒是豐富了許多。裴蘺也開始恢復正常用食,他不想讓晚棠和肚子里小團子看到自己不修邊幅面。是以必要將自己打理好了,再抱著裘晚棠去院外見見陽光。 曾幾何時,他們在這處回憶還清晰非常。裘晚棠舉動,嗔笑,都深深刻在他腦海中,半點不退。 秋日正午日頭詩意,裴蘺便將裘晚棠摟在懷中,替活動手腳。邊輕輕揉按,邊與說些外頭趣事。裘晚棠安靜閉著雙眸,側首枕在他肩上,恍若在仔細聆聽。若是去看面部,偶爾還能尋得抹極淺極微笑意。 身子日益暖和起來,平日雖然吃不了飯食,那些滋補湯藥卻是能咽下去。裴蘺發覺了這個變化后,更是興奮,干脆告病求了個長假,寸步不離。他們這般在起,裘晚棠不會動彈也不能言語,也絲毫不影響裴蘺對眷戀。 今生,只得晚棠人,足矣。 ———完———(╯▽╰)騙們———— 十月末,天氣已有了寒意。那時裘晚棠身子已恢復成常人溫度,裴蘺知曉裘晚棠最愛干凈。便每晚都替沐浴,為了不讓著涼。他還特意辟了浴室,仿著原先浴池命人做了小些。 這日晚,他替裘晚棠穿戴好衾衣,自個兒泡在浴池里。因為白日里陪著被自家娘子踢出床鋪莫霄之去圍獵宣xiele回,他現在忍不住有些困頓。 迷蒙之前,他還絮絮著要將榻上裘晚棠抱回床鋪。 裴蘺在半是睡夢中,仿佛感覺到只溫軟素手輕撫臉頰。那感覺久違熟悉,久違如同已經經歷了半生。 “夫君。” 有女聲在耳畔輕喚,聲連聲,婉轉繾綣,帶著無限情意。 “晚棠。。晚。。。” 裴蘺個激靈,忽清醒過來。 眼前空無人。 裴蘺又泄氣回到了原處,忍不住用手揉著額心: “今日真是睡糊涂了。” 他自嘲般笑了聲,就抬頭去瞧榻子上裘晚棠。然而不瞧還不要緊,這眼,那榻子上除了掀開被褥,哪還有裘晚棠身影。 裴蘺腦中聲轟鳴,心口巨顫。他趕忙去取衣裳,想要去尋裘晚棠,然而就在他預備套衣衫時。雙藕臂卻從他腰間環繞過來,溫熱身子貼在他后背,還有個極其明顯圓形物體。 “夫君,妾身餓了。” 裘晚棠從他光裸肩畔探出了頭,含笑鳳眸中波光瀲滟,水色潤澤,綴著欲落水珠兒, “夫君,快給妾身取些吃來。” 笑道,那笑絢若正值盛放海棠,秾麗嬌艷。 裴蘺喉間梗住了,他手顫抖著撫上裘晚棠臉頰。溫暖滑膩,裘晚棠還在他掌心中微微蹭了蹭。 沒有別言語,裴蘺把攬住,吻上了唇。舌尖纏綿,二人緊閉眼角不覺都滑落了淚水,蜿蜒進膠著唇間。 回來了,他娘子,他晚棠,回來了。 他等夠久了,如今,這漫長日子終于走到了盡頭。 莫名其妙死過去,又莫名其妙活過來。沒人知道裘晚棠是怎回事,可是大家都閉緊了口,個也不問。便是裴蘺,也沒有提起過。 只要晚棠醒過來了,那些事又有何重要。 自裘晚棠醒來后,裴蘺本是身輕松,然而。。。。。。 “夫君,妾身餓了。” 裘晚棠悠然歪在美人榻上,手執把團扇,輕掩眉眼間笑意和戲謔。 裴蘺嘴角略抽搐,咬著牙站起身道: “不知娘子,想用些甚么?” 這幾個字,近乎是字頓蹦出來。裘晚棠暗暗替裴蘺磨吱嘎響后槽牙默哀了會兒,隨即對著他又揚起了笑意: “勞煩夫君帶碗酸梅湯來。” 裴蘺挑了挑眉,媚瞳中劃過了道暗芒。他勾了勾朱紅唇角,那原本就妖嬈精致五官便愈發生動了幾分: “娘子方才要了棗仁糕,海棠餅,梨花糕,松子烙,糖蒸酥酪、桂花糖蒸栗粉糕、如意糕。隨后又覺得黏牙,太甜,太膩,不夠清爽,味道過淡,沒有嚼勁,吃膩了。敢問娘子,哪樣是滿意?為夫好拿準些。” 裘晚棠聞言,又見裴蘺額邊青筋有彈起趨勢,那滿滿當當桌子點心都沒動。這下不禁有了幾分心虛。 “咳咳,就酸梅湯了。” 裘晚棠掩飾咳了兩聲,毫不客氣發號施令。 裴蘺:“娘子餓了?” 裘晚棠理直氣壯:“際兒也餓。” 裴蘺冷笑:“娘子已有五個月了罷?” 裘晚棠:“。。。。” 裴蘺把橫抱起裘晚棠,大步往房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