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裘晚棠瞇起狹長明麗的鳳眸,拿袖口掩唇道: “你該脫衣裳了?!?/br> 門院西廂。 “啪”的一聲重擊,戚氏一掌拍在桌上,完全不知疼痛。她一側的柳氏也神色不住變幻,隱隱有些難堪和怒氣。 “裴家大郎。” 柳氏斂目沉聲道,“你這話可不是能亂說的,棠娘都不曾識得你,何來相邀之說?” 戚氏也著實不信,若真要論起感情,反倒是裘晚棠與她更親近些。這裴珩是當初老太君堅持要抱養來的,這么多年,她們之間的母子情一直淡的很。 “慎景,你可知這是敗壞一個姑娘的名節?!?/br> 戚氏冷凝著面貌,手里的帕子揪做一團。 “母親,不是慎景要來間隙母親與夫人的情誼,只是——”裴珩嘆了一口氣,從懷中拿出那支釵子,擺到二人面前。 “這釵子送來,我總不能私藏著?!?/br> 裴珩的表情攜著幾分無可奈何與懊惱,看上去倒是真的沒有了法子,才來告訴二人。 柳氏的臉色瞬間青白,竟是越發難堪了,她拿起那支釵子,咬著牙一字一頓道: “若她真敢這樣做,我從此便沒有這個女兒!” 這話說的狠了,但更對裴珩的目的。戚氏見狀忙壓了她的手,慰道: “你先莫急,萬一是憑白誤會了棠娘,不是讓她難過嗎?” 柳氏在戚氏的勸解之下稍稍恢復了鎮定,她看了一眼形容恭謹的裴珩,心里百般不是滋味烽火修羅。 “桑莞,我們還是先去棠娘那里問問罷。” 她終究不相信自己的女兒會這般不知廉恥,私約男子,更別說這男子還是裴蘺的兄長! 戚氏也點了點頭,裴珩跟隨在她們后面,神色自然,只眸光微閃。 看來即便沒找到裘晚棠這個人,他依舊能辦成這事。 裴珩在眾人看不見的角度,輕輕笑了。 再說柳氏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趕到裘晚棠所在的小苑,卻見門房大開,門里一個伺候的人也找不到。四周靜籟無聲,唯有樹枝沙沙搖曳作響。 戚氏和柳氏對看一回,都有些莫名。 “這是怎的回事?” 柳氏肅容問道,她身邊的婆子就福了身預備去查看。然而正當婆子們走到門前,竟是全都愣住了,不敢動彈。柳氏和戚氏微微訝異,便走了幾步上前。 來人一襲月白錦織的束身長裘,上紋遒勁墨竹,揮灑肆意滄盡,襯的那人顏似渥丹,眉目之間濃夭如曜,光華頓現。 他懷中抱著一個雙頰蒼白的昏迷女子,柳氏與戚氏定睛一看,立時驚呼。 “棠娘!” “棠娘!” 裴珩聽到她們叫喚,身子立時一僵。 柳氏的心都吊的高高的,這好好的人,不到這么一會兒,怎么就成這般模樣了呢。 “這,這是什么緣故?” 戚氏和柳氏哪還記得找她問明白的事,眼下這光景,二人都恨不得馬上奔了回府,請太醫來救了。 裴蘺聞言,卻突然單膝跪到了柳氏面前,讓她一時措手不及。 “二郎,你先起來?!?/br> 柳氏不知如何開口,只能親自去虛扶他。 裴蘺的容色顯出異常的鄭重,他垂了頭,愧疚道: “是裴蘺不對,”他說著,不曾放下裘晚棠,“今日聽得有女子呼救,我雖知女客不能冒犯。但方才情急之下尋不到人,只好自己去救,與。。。有肌膚相觸,萬望夫人恕罪?!?/br> 他的神情看不清楚,話語卻是真心實意的。然而裝昏的裘晚棠聽的快要憋不住笑意,忙伸手擰了他一把。 她怎不知,她的夫君也有這般裝腔作勢的一面。 裴蘺腰間一痛,便暗暗瞪她一眼。 二人的互動自是沒叫戚氏與柳氏瞧見,柳氏雖惱他抱著裘晚棠,但兩人既已定了親事,又是為了救人之故,倒也沒那般嚴重。 而戚氏,她面上不顯,心底卻笑開了花。她當真沒看錯,棠娘與蘺兒正是天作之合的良配,否則為何棠娘一有危險,就讓蘺兒給搭救了。 “勞煩二郎先將棠娘安置好。” 柳氏心疼道,裴蘺應了是,正要起身。抬首之際,卻像不經意的看見了柳氏手上的珠釵,登時大驚道: “這釵子!” 第一卷 16爭鋒相對 柳氏聽的一愣,這棠娘的釵子,怎的連蘺哥兒也識得。 “二郎,釵子如何?” 柳氏狐疑道。 裴蘺蹙眉沉思了一會兒,回道: “我方才聽著呼救進來時,曾有四個魁梧的漢子要來挾持裘姑娘。其中一個趁我不備,搶了姑娘簪的這釵便跑了,不料這下竟會在夫人手上?!?/br>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 遠處的裴珩雖瞧著事不關己,然他的眼神卻不住閃爍。 裴蘺瞥了他一眼,長睫低垂。 柳氏一知這話,登時青白了臉色。她不意才這么一會兒功夫,棠娘就遭了這樣的劫難。 “二郎,可知那些賊子在哪兒?”柳氏沉下了面容,略顯幾分冷沉,“這事關棠娘的性命,你千萬不得瞞我。” 她身旁的戚氏自然曉得柳氏的心情,此刻她也忿忿的很。那些個不要命的,居然真敢冒犯到她們的頭上,這是欺兩家無人嗎?! 但她到底沒昏了頭腦,她瞅了瞅裘晚棠的釵子,又聯想到裴珩的行徑,暗暗生了古怪之感: “慎景,棠娘的釵讓人奪走了,怎的又會出現在你手里?” 戚氏模樣看著有些不經意,但那話卻針針見血。柳氏被他這么一問,頓時清醒過來,她只注意著賊人,竟是忘了幕后主使該是另有其人的。 “大郎,”柳氏穩住了神,現在的姿態瞧上去又是華貴不失雍容的,“你在外風評極好,我最是信你了,你與我說說,棠娘的釵子如何到了你手上,還有了相邀一事?” 柳氏面上帶笑,眼底卻有如層凝冰霜。 裴珩退了幾步,做足了禮節,這才對她解釋道: “夫人莫怪,確是有個丫鬟將釵子取給我,并讓我今日寅時去院里的香樟樹下,赴美人之邀?!?/br> 裴珩不驕不躁,語調平靜溫和,聽著便十分可信。再觀他目無躲閃,說話間擲地有聲,柳氏和戚氏的疑慮就不覺沖淡了少許。 畢竟還是個好的。 柳氏戚氏對看了一眼,如是想到。 可裴珩心里遠不如表面這樣云淡風輕,他是恨的,恨裴蘺,恨戚氏與柳氏,甚至恨整個左丞府。因為無論他再怎樣出色和努力,他們的眼中永遠只有這個不成事的弟弟。他的前程富貴是為了日后相助裴蘺,他的婚事只為不威脅到裴蘺的未來。仿佛從出生那刻起,他就注定成為裴蘺的附庸,永遠仰著他的鼻息茍活。 就好像現在,他在外的清白風評,卻連裴蘺的一句話也敵不過。 裴珩抬眸望向默不做聲的裴蘺,視線下滑,落到了他外裳披身的裘晚棠頰上。 桃腮芷白,青黛含籠。她即便如今昏迷了過去,但那微顯的容顏依舊姿色天然,般般入畫極品裝備制造師最新章節。灼若芙蕖出淥波,皎若太陽升朝霞。 裴珩只稍稍覷了一回,就不再逾越。但他袖襟之下的雙掌卻驀然緊攥,青筋凸綻。 就連妻室。。。就連妻室。 裴珩的手關節泛了紅。 他娶的太傅嫡次女,不過是名頭好聽罷了,誰都曉得那李氏不受寵愛。這樣的身份,又怎能比的上國公府的掌上明珠呢? 況且,還有品貌—— 裴珩想起李氏至多算的上清秀的面相,再比對裘晚棠的矜絕代色,天香國艷,更是氣的嘴里發苦。 為何,他什么都得不到最好的。 裴蘺似是注意到了裴珩的視線,額褶淺痕,那手滯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拉起衣裳遮住裘晚棠的臉。 裘晚棠眼前頓時暗了下來,她有些不明就里,就用手指戳了戳裴蘺腰間的軟rou,可惜裴蘺并未理會她。 “夫人,一個人雖逃了,另外幾個個卻叫我打昏了,如今還在院里,夫人可要押了他們?” 裴蘺在暗處揪住裘晚棠作亂的手,對柳氏道。 柳氏當即一詫,隨即冷笑著哼道: “這倒好,省的再差人去抓來?!?/br> 她說著轉身和戚氏道: “我們都是女眷,按說在這清凈之地審問不合適,但若然不知些事,我實在放心不下。” 戚氏安撫她道: “我省得,這事交由我處理便是了,你好生照顧著棠娘?!?/br> 柳氏謝過戚氏,又與她商議一番,最終決定由戚氏押了人回去,祈福暫且由顧氏和裴蘺先開始。至于裴珩,也叫戚氏一并帶了回去。 裘晚棠暗暗抒了一口氣,虧得姨母沒將夫君帶走,否則下次再見,又不知是什么時候了。 不得不說,裘晚棠見了另一個模樣的裴蘺后,越發舍不得離開他了。 要知道,前世的夫君可不像如今這般有趣。 等到裴珩低聲應下。戚氏就遣人召了侍衛進來,這廂的柳氏攜著裴蘺,預備讓他抱著昏迷的裘晚棠,先行去她院里安置。畢竟若讓婆子來托裘晚棠,她們粗手粗腳,沒個輕重,指不定會碰傷什么地方。至于家里的小廝,那更是不能的。 是以一路篩選下來,她還是覺得讓裴蘺抱著好一些。 裴蘺隨著她,出門時正經過裴珩身邊。他被風拂亂的發絲碎碎遮住了模樣,無法看清他的神情。 “忱佾大了,知事了不少?!?/br> 裴珩淺笑,卻如同罩著郁郁的陰翳,總令人覺著不舒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