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頁
眉林不覺又摸了摸自己的喉嚨,心倏地突突跳將起來,原本已暗黑一片的前路仿佛又透進了一抹光亮。 跟在巫的身后,她在王府的冰窖中看到了牧野落梅。進冰窖時寒氣襲體她并沒感覺,然而在看到被冰封住的牧野落梅時卻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慌忙側轉臉,將目光落在巫的身上,那種不寒而栗的感覺才稍稍緩和。 牧野落梅身下雖然覆著一層薄紗,卻仍然能讓人看見紗下曼妙的胴體,以及那冰肌玉膚上密密麻麻的細孔,連臉上都不能幸免。 眉林不敢繼續回想,只能將目光盯在巫清絕出塵的臉上,直到心口因為之前那一幕而形成的緊繃完全放松下來,才注意到慕容璟和不知何時站在了身后。原本想跟巫說的話立時咽了下去,她垂下眼,只當什么都沒看見。 巫似乎沒注意到慕容璟和的到來,又或者早就知道他跟在兩人身后,所以并沒什么反應,只是語速緩慢地道:血蠱懼君子蠱,因此只有在君子蠱存在的qíng況下化開封冰,才不會致這位姑娘被噬。但要完全引出她身上的蠱,卻需要時間,非一朝一夕能完成。 聽到引出蠱,眉林就不由自主想到自己也像牧野落梅那樣,臉色不由有些發白。 一只手突然伸過來,貼在她的腰上,然后將她帶入懷中。眉林皺眉,正想掙脫,巫又開始說話了,于是不得不停下來全神貫注地聆聽。雖然她不想,但仍不能不承認,身后的溫度以及腰上松散的握持分了她的心神,不再一味地去想著那可怖的畫面。 你身上有君子蠱的氣息,化冰時對壓制血蠱極有好處。 眉林開始還以為巫是在跟她說話,直到發現他的目光是看著自己身后,才赫然反應過來他是指慕容璟和。慕容璟和身上怎么會有君子蠱的氣息?她的眉微微皺了起來,眼中流露出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擔憂。 第二十一章(1) 化冰的地點選在王府的凝碧池。凝碧池是一個天然的溫泉池,位于撫山半山腰的攏翠苑中。池上白霧氤氳,池周花團錦簇,仿如仙境一般。 當眉林看到那些不當是這個季節開的花時,不由有片刻的怔愣,而后緩緩笑開。慕容璟和將牧野落梅放在池旁休息用的躺椅上,起身時正好看到,心口突然變得又酸又軟,懊惱自己怎么沒想到早點帶她來這里。 這也算是看到了荊北的花罷。眉林心qíng舒暢地想。心qíng一舒暢,腦子就活泛起來。她迎上慕容璟和的目光,笑道:這地方倒是極妙。 這是自兩人在老窩子村分道揚鑣之后,她首次對他開口說話。慕容璟和有些驚訝,心子急跳的同時又覺得隱隱有些不安,但黑眸卻不由自主變得溫柔起來。他想起曾經她在耳邊細細的叨念,還有那歡悅低啞的歌聲,那仿佛已經是很久遠以前的事,久遠得讓他幾乎快要記不起她的聲音在那與外界完全斷絕的處境里也曾經安撫過他的惶恐與迷茫,給予他希望。 你若喜歡,便他下意識地接道,然而話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慕容王爺,雖然說能為救未來的王妃出微薄之力實乃民女榮幸,然民女心中尚有些許顧慮,如不解決,怕不能全心全意地為王爺及準王妃效力。眉林垂下眼,神色恭敬地道。雖然已經決定斬斷一切,但在說到準王妃三字之時,她嘴里仍不由充滿苦澀。 慕容璟和面色微變,只覺那王爺王妃的稱呼由她口中吐出,說不出的刺耳??尚Φ氖?,她神色語氣并無絲毫譏諷之意,反而恭謹得很,讓他連發作也找不到由頭。 想要什么,直接說吧,何必去學那一套拐彎抹角的調子。他壓住心中的不快,冷淡地道,目光轉為冷硬。 眉林笑了下,雙眼注視著地面,只作沒聽出他的不高興。那民女就不客氣了。每當說到民女二字時,她都不由加重語氣,仿佛想要告訴他也告訴自己,她已是自由之身,與任何人都不再相gān。 民女福薄,不敢拖累清宴相公,因此想請王爺代民女向清宴相公討要一份休書。她也曾想過好好地跟著清宴過日子,然而當發現清宴已心有所屬之后,便打消了這個念頭。何苦連累旁人呢。 慕容璟和微怔,而后唇角忍不住地往上翹了起來,當即果斷應下。他讓清宴娶她,原本是為了將她留在身邊,并借清宴之能護住她不受落梅欺負,又可解除落梅的顧慮。然而誰想真看到她成為別人之妻后,最先受不了的竟會是他自己。同時事實證明,那層關系并不能真正束縛住她。既是如此,她主動提出與清宴解除夫妻關系,他自然樂得順水推舟。 然而他的心qíng尚沒完全飛揚起來,便又被她接下來的話給狠狠地拍落塵埃。 此次之后,王爺不能再以任何理由手段驅使民女。最好是永不相見。后面一句,眉林是以極小聲嘀咕出來的,終究還是怕惹發他的別扭脾氣。她的原意是,如果活不了多久倒也罷了,但假如因巫而有幸保得小命,那自然也不能再與他有任何掛葛,誰知下次他又遇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她就是有百條命也不夠這樣折騰的。 慕容璟和耳朵如何靈敏,自然將她的話一字不漏地聽了進去。他本是心高氣傲之人,之前因為想要保住她而對救過自己的牧野落梅動了殺機,這本已讓他心中煩亂不已,此時再聽到她竟不似自己那般眷念不舍,想徹底切斷兩人之間的牽絆,胸中不由升起一股說不出的憤懣和憋屈。 他冷笑一聲,將一直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轉開,語氣嘲弄:姑娘毋須多慮,此次若非為了牧野大將,以姑娘的身份尚不值得本王招見。 這算是答應還是沒答應?眉林心口微縮,卻又有些迷惑,抬起頭看到他仰高的下巴,心里有一股沖動讓他立字據為證,但想想這人脾氣,最終作罷。 巫一直在旁邊等他們,也不知是聽不懂兩人的對話,還是不理閑事,只是微笑著欣賞周遭風景,眼中有著贊賞之意。 眉林走過去的時候,他彎腰在腳旁摘了兩根開著白花的蓍糙,去掉花葉,將光jīng分成數段排于掌中。然后,他抬頭看向慕容璟和。 須入水。 眉林正心中奇怪為什么要慕容璟和入水,慕容璟和已僵了臉,眼中露出矛盾的神色。 入水,意味著要脫衣。脫衣他惱怒地瞥了眼一頭霧水的眉林,不是很qíng愿地問:可否穿一件薄衣?就算再怎么置氣,也不愿她的身體被別的人看了去。 巫點頭。 于是慕容璟和一把抓住眉林,拖進更衣的地方,從自己備用的衣中選了一件不透明的青色天蟬羽長衫。 脫衣服。他拿著那長衫走到眉林跟前,見她尚有猶疑之意,也不耐煩多言,伸手兩三下就扯掉她的腰帶,扒下外面的小襖。 喂,喂你你先出去我自己來。眉林反應過來巫說的入水之人是指自己,只是不明白他為什么要對著慕容璟和說。但這時由不得她多想,她還要一邊躲閃著那只靈活異常的手,一邊著惱地趕人。這人真是,明明才撕破臉,這會兒竟然還不知避諱。 慕容璟和嗤笑,就你那一摸一把骨頭,誰耐煩多看。話是這樣說,在手不小心碰觸到她柔軟的胸脯時,他還是僵了下,不過很快便像什么事也沒發生那樣將衣服摔到她身上,丟下一句快點,便走了出去。 眉林在那件衣服滑落地上之前及時撈住,下意識地拿到鼻尖嗅了下,雖然衣服gān凈而清新,但她還是聞到了淡淡的屬于那人特有的味道。 無奈地嘆口氣,她隱隱覺得自己仿佛被困在了一張網中,無論怎么下定決心,似乎都逃不出去。 第二十一章(2) 那天蟬羽衣雖然柔軟絲滑,貼身穿很舒服,但是那是按慕容璟和身材所制的,眉林穿著未免顯得過大過長了,直覺得到處都空dàngdàng的,很不自在。 走出去時,巫倒是沒什么異樣,慕容璟和卻變了臉色。他走過去一把拽住她,用自己的身體擋住巫的視線,扯開她衣上的系帶,將襟口處攏得嚴實了,才重新扎緊。 他動作太快,眉林還沒反應過來,衣帶已經被解開,便只能僵在那里由他去動。總不能在這個時候跟他別扭,到時吃虧的還是她。只是看著男人冷沉嚴肅的臉,怎么想怎么不得勁,這人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啊。 慕容璟和上下打量了一下,看到無有遺漏之后,便轉身走開了,仿佛他剛才不過是給她撣了撣灰塵一樣。 眉林鎮定地站在原地,片刻后才木無表qíng地邁步繼續往巫走去。她知道自己要是跟這個男人計較,那絕對是計較不過來的。 巫微笑,抬手,也不見怎么動作,幾道綠光劃空,之前排于手中的蓍糙jīng便直直she進了眉林的身體幾處要xué,消隱不見。眉林身體一晃,就要往地上軟倒,幸虧被時刻留意著她的慕容璟和及時接住。 一股若有似無的松竹清香自她身上散發出來,慕容璟和抽了抽鼻子,忍不住就要低頭往她身上聞去。 不可。巫開口阻止了他,我已用蓍糙清氣喚醒了君子蠱,你鼻唇若過于接近,易致蠱移主。 慕容璟和呆了一下,看向懷中女人瘦得只剩下巴掌大的臉蛋,心中一動,問:若將那蠱易至我身,當比在這女人身上好用罷?怎么說他都比這個蠢女人有用,就算真有什么危險,當也能應付過去。 眉林心中一震,忍不住罵了出來:你傻了。奈何動彈不得,只能恨恨地瞪著他的下巴。 慕容璟和居高臨下地睥睨了她一眼,一副不耐煩答理她的樣子,然后躍躍yù試地看著巫,只待他點個頭什么的,便要低頭啃咬上兩口。 巫失笑,搖頭,你內力渾厚,蠱一入身,牽動氣機膨脹,必當場斃命。語罷,不再拖延,示意慕容璟和將眉林放入水中。 慕容璟和這才想起瘌痢頭郎中的話,qíng緒瞬間低落下來,他不得不承認女人剛才罵的那句話從來沒有過的正確,他不僅傻了,還瘋了。西燕未平,南越不穩,政局待定,別說他的身體承受不了君子蠱,就是能承受得了,也容不得他留在此地耗時過久。 將女人放入池中,穩穩地靠坐在邊上石階上,看著微燙的水直沒到她胸口。在放手那一刻,他很想低頭親親她,但卻只能用手指摸了摸她眉尖的紅痣。 熱氣一蒸,眉林身上那股松竹清氣益發濃郁起來,彌散在空氣中,中人yù醉。 慕容璟和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見她神色如常,只是臉上因為水熱染上了淡淡的嫣紅,這才向牧野落梅走去。按巫的吩咐先催動內力,化去冰封,待其身體稍暖之后才放入池中,與眉林隔著一肩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