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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昂笑應了。 伏壽坐著笑道:“謝陛下恩典!” 孫權站在一旁,也陪著笑起來,只是那笑容并不比哭更好看。 第219章 待到孫權與伏壽離開后, 曹昂原本是擔心皇帝要心情不愉的。 劉協回過神來,卻全然沒有提孫權與伏壽之事,而是道:“你與荀彧通信, 兗州情形如何了?”他數了一數, “已是建安五年的春了,自天下歸附后, 朕還未有詔令。戶調之事,咱們商討已久, 又在兗州試行過了, 也是時候推廣到全國了。” 曹昂跟上皇帝的思路,便將兗州戶調之事的具體情況一一道來。 原來自桓帝靈帝以來, 天下戰亂饑荒疫病, 人口凋敝, 記錄在冊的人口數比實際人口數更少了許多。而劉協來到吳地之后, 更發現吳地還有生子溺死的情況——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 蓋因實在是養不起了。原本東漢征稅, 有田租, 還有算賦, 其中還有人頭稅,是按照人的數量來收稅的。比如家里有五個人,那就要按照五個人來收稅, 成人交一定數, 兒童也交一定數。而且原本都是要換成錢,才能交稅。這個過程里面,農民又被剝削一次,他們沒有錢,只能拿產出來的稻谷布帛去換錢。商人們就趁機賤買高賣。如果在天災人禍之下, 這些還不能夠毀壞一個自耕農家庭的話,那么還有另一種不固定的“調”,也就是朝廷缺什么了,當下急需什么了,就直接從民間征集,當然是不給錢的。那么遇到這種情況,自耕農便又要去籌措朝廷征集的物資。 這樣下來,只是收稅時候的弊病,對于一個普通農戶家庭來說,就是不可承受之重。 而這十年戰亂之中,又有董卓改變幣值,種種原因之下,民間都不怎么用錢幣了,只是用實物交換。 所以劉協與曹昂商議已久的“戶調”,便是要改變原本的征稅制度,不再按照人頭收稅,而且不再收錢幣了;而是以一戶為單位,直接收糧食物資。此時初步擬定的是一戶收絹兩匹、棉兩斤。而原本按照田地出產比例收稅的,三十稅一,也改為每畝地收定額四升。當然這是在兗州、豫州、冀州等地帶的征收標準,在更偏遠的涼州、并州等地方另有減免。 可以說改為戶調的征稅制度,一來是幫助廣大農戶免除了交稅時的煩難,二來也是鼓勵一戶多生育。 此時國家登記在冊的人口數,已經從頂峰時期的五千多萬,直降到了只有一千多萬。這少了的四千萬,一部分是死于戰亂饑荒,一部分是死于疫病,一部分被豪強大族隱匿,還有一部分就逃到了荒地山林之中、不再交稅。 在籍人口數銳減,意味著國家財政收入銳減。 而國家財政收入銳減,意味著一個虛弱無力的中央。如果不盡快改變現狀,地方勢力更是尾大不掉。 雖然收復了天下,但要保證中央集權,留給劉協的時間也已然不多了。 于是建安五年春,皇帝收復天下之后,發布的第一道通傳全國的詔令,就是改算賦為“戶調”。 消息傳開來,萬民同慶,男耕女織就足以繳納戶調所需的物資,免去了許多煩難。而這則詔令雖然損害了部分賤買高賣商人的利益,但只是動了他們的皮毛。這些商人雖然頗有微詞,但也不至于跳腳起來干仗。 所以局面還是穩定的。 長安城中,尚書臺幾位老大人接了皇帝的詔令,議論道:“這政令嚴謹詳實,又深知民情,恐怕是經了兗州、豫州與冀州幾位州牧的手。” 有人便道:“咱們整日在長安城中,都是尚書臺的官員,可你們數數,咱們都多久沒見到皇帝了?” 另一人便道:“是啊,原以為平定了袁氏之亂,陛下就會回來。可是誰知道又往荊州去了,一舉拿下荊州。這也就該回來了。誰知道竟然又往吳地去了。往吳地去也就罷了,東南荒僻之所,怎么也值得陛下久留?這都在吳地留了快一個月了,上次發來的旨意,竟還要留下去……” 要知道在這十年戰亂之前,吳地還是南蠻的地方,遍布原始森林與水澤山地,各種技藝制度也落后于中原地帶。 于是眾官員談論起來,有人便提議道:“陛下出了長安城,到底年輕,在外面流連忘返了。這樣下去,時日久了,成何體統?這種事情上,正是用我等老臣之處,不如咱們聯名上書,請陛下早日返程?” 此言一出,眾人紛紛響應。 雖然皇帝在長安的時候,他們也是背景板,還時不時因為跟皇帝唱反調被斥責。 但是皇帝不在長安太久了,他們這尚書郎的職位都不那么香了…… 皇帝一離開長安,長安的一切都黯淡了。 幾人越說越興奮,立時就要揮筆擬信,又道:“還是該請尚書令楊大人來執筆。” 尚書令楊彪方才一直聽著屬下的議論,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聞言半響才道:“陛下自然有他的打算,咱們著什么急。他想要回來的時候,自然就會回來了。” 在場的都是人精,聞言便清楚楊彪的態度了——與他們不同,尚書令大人好像并不是很希望皇帝回到長安。 幾人交換著眼神,岔開了話題。 對面坐著的賈詡抬眼看了看楊彪,沒有開口說話,只是若有所思。 算賦改為戶調的詔令,從吳地傳出去,在天下轉了一圈,又傳回到吳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