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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玉仍笑得如春風一般,柔聲道:“殿下誤會小臣良多。” 他的確生得好顏色,此刻不知是羞是惱, 如玉的兩頰飛出兩抹胭脂色來。 陽安大長公主在上首見了,壓制著的火氣不由自主就消減了一半去,嘆了口氣, 無奈笑道:“陛下當真是知人善任。” 其實劉協給馮玉安排的這職位,就好比后世的客服一般。君不見那些接受售后投訴的客服,多是些聲音嬌軟的年輕姑娘,尋常人縱是滿肚子火氣, 也不好對著這些客服發出去。如今劉協用馮玉, 是一般的道理。 馮玉又細細解釋道:“殿下這一片心, 也都是為了漢室。但如今長安城冷了,到底種不活這荔枝樹。若殿下果真要鮮荔枝供奉祖宗,臣這便令人從南邊運來, 或擇巨竹,開一竊,置荔枝于其中;或以蠟封荔枝蒂,浸于密水中;又或是連土帶盆運來,少不得一棵樹幾百顆也能留住兩三粒。總要叫殿下歡喜才好。” 他這話說得好聽。 然而陽安大長公主如何能聽不出其中以退為進之意,擺擺手,道:“你都這樣說了,我又如何好再濫用民力?況且陛下找你來傳話,我難道還能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么?”她的火氣消了,理智回籠,雖說借著長輩的身份,能發兩句牢sao,可她到底也不愿意得罪了皇帝,因又道:“我也是見去歲旱災連著蝗災,入秋之后又傳起疫病來,我雖不在朝堂上,卻也為陛下憂心。正所謂病急亂投醫,因此想了這么一個主意出來。如今看來,倒是我給自己攬了一樁苦差事。既然陛下都發話了,此事便不需再提,那侍弄荔枝的宮人,你替我寬慰幾句,也都是可憐孩子,怕是都嚇壞了吧?也怪我,去歲憂心之下,犯了糊涂。到底比不得陛下的定力。”于是又要美貌的侍女去扶馮玉入座,百般挽留,要馮玉在府上用了一餐飯,這才放他離去。 陽安大長公主親送馮玉出門,眼看著他上了車駕,臉上的笑容散了,想了一想,歪頭對侍女道:“拿我的牌子去長樂宮,就說駙馬壽辰快到了,我想接伏壽回府商量一二。” 伏壽回到府中,心中惴惴不安,難免就表露在神色里,走到陽安大長公主跟前數步之遙,便不敢再上前,立在原地行禮問安。 陽安大長公主拖著她的手,將她拉到懷中,親熱道:“好孩子,怎么到了宮里一年半載,跟母親都生疏了?” 伏壽被她摩挲得渾身發軟,有些迷茫了。 陽安大長公主表達過了親熱之情,又分開細細看她,看著看著,便嘆了口氣,道:“是母親從前想錯了。”她原本要伏壽入宮,想著伏壽為皇后,然后為帝國誕下健康的繼承人,這便成了。她本以為難關可能是在伏壽生育之事上,卻萬萬沒想到,是在最初一步就卡住了——皇帝無心。 若在承平時節,有太后等人尚在,皇帝早該已完婚兩年了。 可偏偏又是亂世,在這長安城中,皇帝雖然年輕,卻已經實權在手,誰都不能違逆他的意志。 那么要伏壽入后宮,便只能是哪一天皇帝愿意了。 陽安大長公主原本的計劃里,伏壽是要母儀天下的,只要賢德便是好的。打扮出好顏色,誘惑皇帝,那是妃嬪們的戰場。伏壽不需要,也不應該在上面用心。 可兩年下來,陽安大長公主看明白了,若不能使皇帝動心,短時間內誰都別想入主后宮。 她對伏壽的培養方向,也該變一變。 伏壽聽陽安大長公主把道理一講,面露愧色,低頭輕聲道:“母親,女兒無能,恐怕難入陛下目中。” “何出此言?” 伏壽忍羞,低聲道:“陛下來長樂宮……從不曾看女兒一眼。” “好孩子,這都是母親從前教導錯了。”陽安大長公主撫著伏壽肩頭,道:“從前母親只教你主持中饋,教你賢良淑德,卻從未教你要如何做一個女人。” 伏壽迷茫得看向陽安大長公主。 陽安大長公主手指撫過她墨藍色的衣裳,道:“頭一樣,你要換些鮮亮嬌媚的衣裳。再一樣……”她的手指撫過伏壽發間中規中矩的銀簪,“你可知道陛下喜歡什么首飾?” 伏壽愣了愣,道:“聽說陛下喜歡茉莉花,宮中女人多以絲線穿起茉莉花為首飾的。”她有點明白過來,“母親是要我也佩戴茉莉花么?” 陽安大長公主微笑道:“旁人都戴茉莉花,你也戴茉莉花,如何能顯出你不同來?”她微一沉吟,道:“有一花襯你。” 伏壽伏在陽安大長公主膝上,仰頭望著熟悉又陌生的母親。她從不知,母親竟懂得取悅男子之道。 像是明白伏壽目光中的疑惑,陽安大長公主淡淡一笑,道:“這又有什么奇怪的?平陽公主從前送了衛子夫給武帝,長公主劉嫖常送美人給景帝,合德飛燕,可不就是陽珂公主送給成帝的?皇帝喜歡什么樣的女子,我們這些公主、長公主心里最清楚不過了。” 陽安大長公主手勢溫柔得撫著伏壽的頭頂,輕聲道:“同樣是送到皇帝身邊的美人,有人成了飛燕合德,有人做了衛皇后,有人連姓名都不曾留下……母親能幫你的都會幫你,可之后怎么樣,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伏壽愣愣聽著,這是她從前不曾接觸過的世界。 她自是不愿做飛燕合德的,也沒有飛燕合德那樣的美貌。可就算做了皇后的衛子夫,最后不也因太子起兵,難以辯白,只能以死明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