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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袁紹…… 淳于陽低聲道:“袁紹沒有動作。”他補充道:“劉壽存在的消息的確已為袁紹所知。他身邊的第一謀士沮授,此前曾經給他出謀劃策,要他迎陛下以令天下。彼時袁紹不愿,一直沒了下文。劉壽消息傳到之后,沮授便又提議,要袁紹迎劉壽而后合天下。但是袁紹一直沒有采納。” 劉協望著遠處那兩隊宮燈排起的長龍,思量著,沒有說話。 淳于陽道:“這袁紹可比他那弟弟jian滑許多,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他打的主意,原也好猜。”劉協幽幽道:“他原是跟他弟弟一樣的心思,也是想要自己做皇帝的。只是他到底比袁術聰明一點,也知道心急吃不到熱豆腐。沮授等人給他出的謀略,原是上策,可袁紹實在是太貪心了。他如今在四州之內,便是實權的皇帝,可如果迎了朕又或是劉壽前去,他便成了什么?沮授要他迎劉壽,是沒看明白袁紹此人的狼子野心。劉壽這步棋,非到萬不得已,袁紹是不會用的。” 淳于陽道:“陛下,不能再放任袁紹發展下去了。臣得到的消息,那袁紹在冀州等地已是說一不二。況且此前孔北海失了青州,若不加節制,袁紹的勢力還要擴大的。征袁術的戰功,子脩兄已經立下。至于袁紹……”他這是要請戰了。 劉協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胳膊,不用他把底下的話說出來,和煦道:“子柏放心,你與子脩一樣,都是跟著朕從洛陽出來的。有他立功之時,便有你立功之時,你不要心急,咱們來日方長。” 淳于陽滿腔慷慨激昂的請戰之詞便都堵在了嗓子眼里。 劉協又道:“袁紹勢力擴張不好么?朕看,未必便是壞事兒。家業小了,子孫爭什么?”他瞇起眼睛來,“他的長子袁譚占了青州,可他最寵愛的卻是幼子袁尚。他底下的謀士也分了派系,有原本跟隨他的,也有冀州班底投誠于他的。這一出好戲,才剛剛開場呢。” 淳于陽少年熱血,可是于權勢爭斗上卻還稚嫩,只怔怔聽著。 “蜀州、荊州、漢中……”劉協悠悠念著,腦海中劃過地圖上的一處處勢力,“袁紹的戲才剛剛開場。而他的這場戲,卻是天下大戲的開場。” 天下局勢,在他腦海中,就仿佛黑白分明的棋盤。他時而手執白子,時而又手持黑子,神思悠然間,已將天下形勢翻云覆雨許多次。 旁人看他落子極果決。 可只有他自己清楚,每落一子,他都必須很小心,很謹慎。 劉協招手,示意遠處的宮人上前來。 汪雨忙彎腰小跑過來。 “查查今晚什么人為什么事兒見了馮玉。”劉協淡聲道,他轉身往長樂宮中走去。 萬年長公主所居的長樂宮中,這會兒燈火通明,宮人們都圍在主殿,在長公主劉清身邊湊趣,挑選著這一秋的衣裳款式。 劉清不防皇帝前來,笑道:“我以為我這宮中已歇得太晚了,沒想到還有比我更晚的。”她指一指面前鋪開的各色布料與衣裳樣子,解釋道:“今歲她們為防疫也都出了力,如今稍松散些了,我想著,就做兩身衣裳給她們。” 今歲防疫,人手奇缺,劉清撥了許多宮女充做醫女,解了燃眉之急。等到人手補充到位了,這些宮女無病癥滿百日,才得以再度入長樂宮侍奉,因此也才回來沒幾日。 劉協笑著坐定,端茶道:“是朕疏忽了。皇姐是替朕賞的。”于是又要隨從去開私庫,另取布匹衣料補給劉清,又道:“朕來看看皇姐。你們只管選衣裳便是,該怎么樣還怎么樣。”他隨手指了一件,笑道:“這件倒是襯皇姐。” 宮人見皇帝前來,原是有些忐忑的,此刻見皇帝親切溫和,便都放下心來,因都年少,不一刻便都恢復了興奮,竊竊私語,交流著中意的衣裳款式或布料,只眼角的余光時不時會飛到上首的皇帝身上去。 原本坐在萬年長公主下首的伏壽,卻是從皇帝踏入殿內的瞬間開始,便緊繃起來,只能低頭暗自深呼吸——好在皇帝始終沒有問起她。 劉協見殿內氣氛又活泛了,便捧著茶杯不再出聲,只默默聽著、看著,然而眼神是早已飄遠了的。他的思緒不在這里。但是他偶爾喜歡這樣熱鬧的氛圍作為背景,好讓他放空一下發麻的大腦。 劉清已經習慣了皇帝的舉動,知他是來散心的,便也不再招呼他,仍與蔡琰繼續方才被打斷的話題,又談笑起來。 伏壽在下首,卻時不時用余光瞟一眼皇帝,見他比之上次見面似乎又瘦了,有心要開口說點什么關切的話,卻最終一個字都沒說出來——直到皇帝換了兩盞茶離開。她頹然得低下頭去,在這充滿了內心掙扎的兩盞茶時分內,終于清醒地認識到,家族對她的期許,她怕是要辜負了。 汪雨打探消息的動作很快,翌日便將詳細情況報了上來。 未央殿中,汪雨躬身在皇帝身側,將馮玉審人之事的來龍去脈一一道來。 “陛下明鑒,那兩名宮人,都是未央宮侍弄花木蔬果的。因從前長安有座扶荔宮,雖早已給戰亂毀去了,但名字流傳下來了。他們這些侍弄果木的,雖然人數不多,也都按照從前的舊宮分了去。這兩人便分在扶荔宮里,因陛下提倡儉省,原不過侍弄些應季的尋常果木,誰知道今夏,陽安大長公主派了命令下來,叫他們用心侍弄幾株南邊來的荔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