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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協笑道:“兩個月光景,能學成這樣,已是不易。朕看你于馬術上是有天分的。” 這會兒功夫,場中眾人都已反應過來,都往劉協所在處來見禮。 劉清笑道:“你只管把人往我宮里一放,幾個月才來看一趟,若不是我替你張羅著,我看你怎么同姑母、表叔交待。”又道:“今兒刮的什么風?你怎得有空往我這里來,還有閑情看人騎馬?”她一面說著,一面打量才下馬的董意,只見女孩面如紅霞,清麗無方,料想來日長開了,必是絕色。 想到此處,劉清不免為伏壽一嘆。 而另一邊伏壽回房更衣,待齊整了衣裳趕去場上,半路上正遇見董意身邊的侍女,得知皇帝駕臨,伏壽忙加快腳步,一面慶幸自己換了干凈衣裳,一面又猜測著皇帝為何突然而來。 如今已是隆冬,下月初一便是元旦,據說皇帝親政的典禮就定在元旦這一日。但是卻絲毫沒聽聞皇帝大婚的消息。恐怕皇帝的大婚,要在親政以后了。母親與長兄都曾捎話進來,無非叫她安心陪伴長公主。 然而事關自身,伏壽又如何能夠真的安心。 伏壽趕到之時,皇帝正與長公主說話。 劉協笑道:“朕來看皇姐,還要緣由不成?” 劉清自然不會相信,雖然喜悅,卻仍笑道:“每常我去看你,你只管看書。如今我沒請你,你倒是肯踏足長樂宮了?” 劉協無奈,摸摸鼻子,道:“皇姐,隨朕走走——邊走邊說。” 劉清便知他必有正事。 恰在此時,伏壽趕到,上前見禮。她此前與皇帝見過數次,不過多在年幼之時。 劉協見她衣冠齊整,發髻不亂,且是聞聲趕來的,想來是回屋歇息過的,便只一點頭,示意劉清跟上,兩步便走過了伏壽身旁,不曾停留。 伏壽定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董意上前,扶著她手臂,輕聲安慰道:“你來之前,陛下才說有正事要與殿下商議。旁的一時顧不及的。” 伏壽雖然端莊持重,卻到底不過十六歲的年紀,心里難過神色間便難以遮掩,暗道:怎么偏就這么巧?兩個月的課,只今日身上不便,回屋更衣,就這么一個來回的時間,便錯過了。 董意見她難過,便另起話頭,道:“眼看著元旦,又是陛下親政大典,jiejie可備好禮物了?我想了幾樣,總覺不妥。” 伏壽這才丟開方才的事情,道:“我聽家中安排,總不會錯的。” 董意便道:“也是,家中必然有賀禮呈上的,我們倒不必單獨另備了。” 蔡琰在旁聽著,至此才開口道:“你們若真有心,便好好寫一幅字呈上去。” “寫字?”兩姝都有些驚詫,獻字乃是朝臣的手筆,女子總還是以針線之物為要。 蔡琰淺笑道:“你們騎馬進益了,陛下高興。你們功課進益了,陛下豈不是也高興?讓陛下高興,難道不是最好的賀禮?” 董意若有所思。 劉協帶著劉清走到一旁無人處,這才低聲道:“弘農王妃的父親死了。” 劉清一愣,道:“嫂嫂的父親死了?是得了什么病?” 劉協搖頭,道:“朕原有去信,告知唐瑁弘農王妃之事。誰知日前收到奏報,原來朕去信之前,會稽大亂,唐瑁已為盜賊所害。” 唐瑁乃是一郡太守,竟然喪命于盜賊之手,可見天下之亂,就連向來安定的東南一角都不能免。 劉清面露不忍之色,回身看向場中唐玨所在之處。唐玨體弱,原在坐著休憩,待見皇帝來時,只慢慢走到一旁見禮,也不引人注目,此時仍是在樹下坐著出神,對即將面對的噩耗還一無所知。 劉協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道:“這等事體,朕怕她驟然得知承受不住。你向來與她親善,便徐徐告訴她。朕再派人,往潁川原籍去尋她的族人,將唐瑁的尸身運回故土安葬。” 劉清嘆道:“嫂嫂這段時日才將養過來,也愿意開口說話了,怎么又遇到這等事?” 劉協又道:“若她原籍仍有女性親眷,朕便派人將她們接來,在宮中辟一園子出來,給她住著便是。” 劉清望著他,問道:“外面亂得厲害么?” 她當然也知道年景不太平,但到底怎么個不太平法,她居于宮中,總不得見。況且長安城中,董賊已除,李傕、郭汜又死,呂布出逃,軍權歸于朝廷,皇帝即將親政,在劉清看來,在外雖有如袁紹、袁術兄弟這等生出異心者,卻也殺不到長安城中來,天下大勢總還是要一統于自家的。此刻她忽然得知唐瑁為盜賊所害的消息,這卻是關系到身邊人的,剎那間那些不曾見過的盜賊亂兵,好似都壓著腳步沖到這長安城、這長樂宮中來了一般。 劉清攏了攏騎裝袖口,終于在這個暖冬感到了徹骨寒意。 “這正是朕要同你說的第二件事。”劉協望著在場中侍奉諸位小姐的侍女宮人,道:“從前宮中連年采選,雖然這幾年都停了,卻也積了三千多名宮女,就這還是比極盛時還少了兩千人的數。宮中原不用這許多人服侍,許多宮殿如今終年關著。這些宮女只得四五個人去做原本一人能做的事情,倒也養得身嬌體弱,一旦生變,便不堪用。” 劉清聽到“生變”二字,心中一驚,抓住劉協衣袖,忙道:“什么生變?生什么變?你有話可不要瞞我,我不是嫂嫂,我都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