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頁
劉協笑道:“便譬如是咱們新修了一處宮室,落成之時,朕讓你去見證,底下也站著文武百官。這可也算是羞辱朝廷的官員?” 劉清一扭身子,道:“哎呀,不是一回事。我說不過皇帝。”知道自己說不贏,她起身道:“我不耽誤皇帝功課了。給你的湯,記得趁熱喝,最是溫補的。”她左右看看,問道:“怎么今日沒見馮郎官?” 這問的乃是馮玉。 劉協垂眸看書,低笑道:“你問朕?” 馮玉聽說長公主要來,早躲出去了。 劉清有些羞惱,又不好細說,道:“這人真是,要他給我找卷書,這么多日不見人。”她哼了一聲,帶著些薄怒離開了。 “出來吧。”劉協仍是垂眸看著手中書卷,卻是對內室道了一聲。 馮玉掀開簾子,從里面走出來。 他已是十七歲的翩翩少年郎,幼時便是絕色,如今更是貌美驚人,否則也不至于叫長公主一見傾心。 “你就這么當著朕的面,躲朕的親jiejie,合適么?”劉協終于合上書卷,故意板起面孔來問馮玉。 長公主來得甚急,馮玉待要躲出去,已來不及,只能一頭鉆到內室去。 馮玉俊顏微紅,人卻也機敏,低聲道:“雖說不合適,陛下也為臣遮掩過去了。” 劉協莞爾,道:“這么說,竟都是朕的不是嘍?” 馮玉笑道:“臣豈敢。” 閔貢在外面聽到說話聲,近前來,提醒道:“陛下,長公主殿下送來的湯,再不用可就涼了。” 劉協收斂了笑意,道:“仍是給子龍(趙泰字)送去。朕不用。” 閔貢答應一聲,不敢多問,一如從前許多次,端了長公主殿下送來的湯,給趙泰送去。 一時趙泰用了湯,跑來謝恩。 同時呂布也覲見,到了練習騎射的時辰。 他在董卓之后回到長安,仍舊做著皇帝的騎射師父。 劉協手中一卷書剛好看完,正在點撥馮玉,便換了衣裳,出門上馬。 一番馳射,劉協一箭正中靶心,回頭笑對呂布道:“奉先師父看這一箭如何?”他上一世文治已臻化境,這一世倒是唯有體能上的進展、感受著年輕身軀蓬勃的生命力能叫他展顏。 呂布笑道:“陛下射箭,準頭有了,臂力尚有不足。若是臣來射這一箭,非透過靶心不能停止。”他說著說著,額頭忽然流下血來。 左右都是一愣。 趙泰指著呂布額頭叫出聲來,“血!” 呂布一愣,忙抬手擦拭,低頭自己一看,果真是血。 劉協將隨身的巾帕遞給他,又要召醫官前來。 “小傷,無事。”呂布忙道。 劉協仍是堅持召了醫官。 一時醫官給呂布看診上藥包扎后,退下。 劉協這才問道:“這是怎么傷的?奉先師父自己竟也不知道。” 呂布神色尷尬,掩飾道:“進宮前不慎摔傷了,原本不流血了。大約是騎射用力,不小心又把傷口崩開了,不是什么大事兒,倒叫陛下受驚了,這是臣的罪過。” 劉協看他神色,心知有蹊蹺,便不再多問,寬慰他兩句,又賞賜了珍品藥物,便散了騎射課,要呂布先回去歇息。 待呂布離開后,劉協便要閔貢去查探緣由。 閔貢作為王允的眼線,信息渠道發達,只要不是事涉王允,沒必要欺騙皇帝。 很快,閔貢便將事情原原本本道來。 原來董卓回到長安后,忙于封賞族人,又早已叫家丁將老母接來長安,每日與家中弟弟、侄子等人會飲。 今日的宴會上,董卓又與親族喝得正高興。 董卓的弟弟董旻,如今被董卓認命為了左將軍,封鄠侯。他喝得有點高了,大著舌頭道:“當初在西涼,誰能想到咱們家能有今日?哥哥當初也是叫這些士人蒙騙了,占了洛陽后,早就該重用咱們親族,何必還赦免什么袁紹、韓馥?一個個跑出去,不感恩哥哥赦免他們的罪過,反倒要興兵攻打哥哥。”又道:“好在哥哥明白過來,把洛陽的財物都挪到長安來,咱們自成一國,豈不快活?也難道這些人私下都叫哥哥‘羌種’,能掘了漢朝皇帝的陵墓,這漢臣可做不出來。”他說著大笑,的確是醉了。 董卓撤離洛陽前,毀壞了皇家陵墓,劫掠了其中財物。 若果真是有忠君思想的漢臣,斷然做不出這等事情來。 董卓青年時期都在西涼度過。 如今漢朝勢力微末,涼州與羌族接壤,州內漢族與少數民族聚居,大有羌人之風,董卓也不能避免。所以董卓占領洛陽之后,士族陽奉陰違,背地里都罵他“羌種”。 董卓雖然行事大類羌人,卻是實打實的漢人,內心又有些尊崇漢文化,否則也不會待蔡邕等人如上賓,所以還是很介意“羌種”這個罵名的。 此時他自己親弟弟董旻醉中提起這一茬來,董卓不好當眾發作,也不愿壞了氣氛,只也笑了兩聲,便叫底下人送董旻下去,說是弟弟喝多了。 呂布作為董卓親口承認的“養子”,也在這場家宴上。 董卓灑了酒,叫呂布陪他去更衣。董卓如今權勢滔天,又行事放縱,早有人嘗試過刺殺他,都沒有成功。董卓信任呂布,總是叫他貼身保護。 董卓正在換衣服,呂布見是說話的空隙,便道:“父親,兒臣下午還要往宮中教陛下騎射,不敢多飲,恐怕一會便要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