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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德聽著聽著,眼睛慢慢睜大了。 “如何?”劉協笑問道。 伏德擦了擦額上汗水,遲疑道:“這……”又看了一眼小皇帝,“這的確是《河圖》《洛書》中的讖言……” 可是書里沒說主人公是眼前的小皇帝啊。 劉協仍是微笑著,問道:“《河圖》《洛書》是怎么來的?” 伏德乃是飽學之士,立時便答道:“乃是光武帝派人收編著書而成。” “那不就是了。”劉協老神在在道:“等日后朕再派人重新編寫一番,后世再看,便也是書中早有的讖言了。” 伏德啞口無言,領會了小皇帝的精神,俯身道:“臣這便派身邊家仆,往民間去宣講。” 劉協拍拍他肩膀,笑道:“這是朕派給你的差事,可不要給別人知曉。連大姑母都不可。” 伏德點頭,道:“那若是母親問起……” 有什么事情是劉協必須屏退旁人,只同伏德說的呢? 劉協道:“你就說,朕是問你愿不愿意到朕身邊來做郎官。” 伏德點頭,又生出了新的問題,道:“那我是愿意還是不愿意呢?” 劉協笑吟吟看著他,道:“你說呢?” “愿意?”伏德覷著皇帝的面色,試探道。 劉協滿意了,解決了滯留在洛陽城的最后一樁大事,擺駕回宮,準備西行入長安。 朝廷西遷這日,正是暮春時節。 蔡邕望著皇帝緩緩駛過的車駕,轉身往太學走去。 太學門前,立著兩列壯闊的石碑,在正午明媚的陽光下,閃著圣潔雍容的光。 蔡邕走到第一枚石碑前,以手指輕撫上面的字跡,猶如慈母愛撫嬰孩。 先帝時,因經籍距著述時日久遠,易被庸人牽強附會,貽誤學子,蔡邕便主動請纓,與一眾同僚好友,考察正定《六經》文字。這石碑上的每一個字,都是他當初用朱筆寫好,又請匠人鑿刻的。 “你也來了。”盧植自石碑后轉出來,他也是當初一同校訂之人。 兩位昔日好友對望一眼,想起當初石碑初成之時,立于太學門外,每日來摹寫的學子絡繹不絕,一天之內,便有上千馬車來往于此處,將太學門前堵得水泄不通。 忽忽不過十數年過去,朝廷西遷,太學府中已空無一人,天下的學子也不再往洛陽城中來,反倒是四處逃避戰亂饑荒。 唯有這冷硬的石碑,依舊矗立在太學門前,猶如源遠流長的大漢文脈。 “你聽說義真(皇甫嵩字)將軍之事了么?”盧植問道。 皇甫嵩到底沒有聽兒子的勸阻,仍是聞詔而至,幾乎喪命于董卓之手。好在其子皇甫壽堅當著眾人向董卓求情,董卓眾意難違,這才放過皇甫嵩的性命。 蔡邕嘆道,“若是我當日在場,也要為義真老將軍求情的。” “你聽說朱儁之事了么?”盧植又問道。 董卓原本要征召朱儁來做司徒,誰知派去的使者被朱儁狂噴了一頓,質問董卓為何要行遷都一事。董卓討了個沒意思,也就不用原本很看好的朱儁了。 蔡邕這次只嘆了一聲,道:“仲穎雖然厚待我,我心中卻很痛苦,也只想辭官離去。” 盧植站到他身邊,用他一貫洪亮的嗓音鼓舞好友,“別逃,也別投降。就如這石碑一般,學子們暫且離開了洛陽。御駕也要西行。可是石碑未毀,大漢血脈未斷,我們終有再回洛陽那一日。” 蔡邕苦笑道:“以你我的年紀,難道還能看得到么?” 盧植想到他那果敢勇毅的皇帝學生,雖然困厄重重,仍對未來充滿了信心,因朗笑道:“你我的年紀又怎么了?”他執起好友的手,道:“我的馬車已經在一旁等候多時。我們也該跟隨陛下的腳步,車駕西行而去了。” 待皇帝與百官西行之后,董卓便率領軍隊也往西撤去。 撤軍之時,留下來斷后的部隊卻也有講究。 這時候就分出親疏來了。 董卓要呂布、張遼等人率領并州軍,守住洛陽,為他的主力部隊撤退做掩護。 關鍵時候,董卓最看重的還是他的涼州兵。 而并州軍就成了為可以被犧牲的。 得知朝廷西遷,孫堅對洛陽發動了攻擊。 呂布等人也不傻,斷后當然不會拼死血戰,只做做樣子,便也率部后撤,讓出了洛陽城。 孫堅占領了洛陽城。 此時的洛陽城,卻已經是一座空城。 孫堅正值盛年,原是吳郡富春人,少年英雄,曾做過三縣縣丞,隨朱儁征戰,滅過黃巾軍,是有家國情懷的壯年將軍,加入討伐董卓的義軍后,暫時歸袁術管轄。 如今入了洛陽城,孫堅見城內殘破,連南北宮都荒無人煙,不禁感懷不已,又令士卒修葺邙山漢陵,自己往太牢祭祀。 按照皇帝的吩咐,留在城中的符節令與中藏府令聽到這些情況,便站出來,亮出身份,聲稱要見入城的將軍。 孫堅接見了兩人,按照他們所說,找到城南一口甄官井旁,果然從井中打撈出了傳國玉璽。 符節令這才將書信呈上,道:“陛下早知將軍會趕來救駕,因此修書一封,遣臣奉于將軍。”便將當日皇帝同他說的話轉述了一遍。 孫堅頗為動容,跪地接信,嘆道:“末將必除董賊,再奉傳國玉璽于我大漢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