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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壽堅奉召前來,心中忐忑。 劉協見了皇甫壽堅,卻也沒有旁的話,只觀望了他兩眼,笑道:“倒也并不如何出奇。” 皇甫壽堅不解,小心求問。 劉協笑道:“仲穎兩度召見你父親皇甫嵩,朕想這等得用之人,子嗣必然也不同凡響。如今一見,卻也不過如此。” 皇甫壽堅大驚。 父親與董卓積怨甚深,董卓再度召見父親,恐怕是要一解舊恨。 原來皇甫嵩乃是朝廷上將。去年涼州叛軍作亂,靈帝曾任命皇甫嵩為左將軍,手下就管著為前將軍的董卓。當時兩人作戰方針不同,皇甫嵩不曾采納董卓的建議。董卓便心中不悅。后來叛軍撤退,皇甫嵩起兵追擊,而董卓勸阻,兩人又有分歧。結果證明皇甫嵩是對的,大破叛軍,斬殺萬人。 董卓既慚且愧,心中卻愈發不喜皇甫嵩。 等到靈帝病重,想要解去董卓手中兵權,要他離開涼州,去做并州牧之時,就是讓他把軍權轉交給皇甫嵩。彼時董卓不肯從命。皇甫嵩上奏朝廷。兩人的梁子就算是徹底結下了。 皇甫壽堅身在洛陽,了解情況,心道,如今討伐董卓的聯軍壓到了洛陽,董卓怕腹背受敵,這是要將父親召來洛陽,好解去他手中的關中兵權,之后…… 劉協看皇甫壽堅面上驚恐之色,便知他明白過來了,因以手掩口,打了個呵欠,疲乏道:“朕上了一日課,也倦了。你去吧。” 皇甫壽堅忙忙退下,趕回家修書給父親,要他萬萬不可應召前來。 家書寫了一半,皇甫壽堅提到皇帝召見他一事,忽然微微一愣,小皇帝此舉,究竟是有心還是無意? 這一點別說是皇甫壽堅看不明白,就是貼身服侍小皇帝的閔貢也想不明白。 閔貢這一日日看著,見小皇帝雖然年紀不大,可行為舉止卻只有一個“高深莫測”可以形容。好在他也不必較真去思索皇帝行動背后的含義,他只需如實上報給王允知曉便是了。 而另一邊董卓想要遷都西行,舍棄洛陽,卻被皇帝以廢立脅迫,不得不先著手令百姓先行。形勢比人強,就好比皇帝答應西行一樣,董卓眼下也只能答應皇帝的要求,可是心中卻深以為恨。 董卓離開皇宮后,毫不掩飾自己的惱怒。 董卓身邊跟隨的部將也就很快了解了情況,有人便對董卓進言道:“皇帝年幼,怎么會有這等想法?必然是皇帝身邊的人教唆的。” 這說法吻合了董卓的猜想。 畢竟這小半年來,小皇帝對他可謂有求必應,這是第一次旗幟鮮明違逆他的意思。以小皇帝的年紀,董卓很懷疑這要求能是皇帝自己想出來的。若說是旁人教壞了小皇帝,那除了盧植不做第二人想。 這盧植當真可惡! 盧植還做尚書的時候,就不止一次當眾給他下不來臺。若不是因為盧植名聲實在太大,董卓早就想殺了他。沒想到上次放過了他,卻是錯了。 董卓思來想去,剛好又要往袁紹軍中派人作為特使,不由心生一計。 一份精挑細選的安撫特使團名單出爐了,他們分別是帝師盧植、少府陰修、執金吾胡母班、將作大將吳修、越騎校尉王環等一系列重臣。 這里面除了盧植此前被罷免了尚書一職外,其余人全都是品秩兩千石的高官,是漢時最高一級的官員了。 而且這些人都是不怎么配合董卓的,出身都是士族黨人。 董卓早就看他們不順眼,借此機會打包叫他們滾得遠遠的。 古來兩軍交戰,都是不斬來使的。 更何況在士族黨人看來,他們與四世三公的袁氏那是一根藤上的瓜。 所以這些名單上的人便收拾收拾行囊,沒什么心理負擔得準備上路了。 劉協這日在宮中上完課。 盧植道:“臣要往前線與安撫袁紹等人,次日起的課程便需陛下自修了。” 劉協微微一愣,皺眉道:“老師要往袁紹軍中去?” 盧植見他關切,心中一暖,安慰道:“并無危險。袁紹如今駐扎在河內郡懷縣,距離洛陽不過百里。臣若騎馬前去,不過半日可至。若一切順利,陛下過一日便又能如常上課了。” “不可。”劉協斷然道:“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朕不可一日無師。” 盧植一愣,皇帝這話說得真好。 作學問,的確不可一日廢止,不過…… 劉協卻不給他“不過”的機會,轉臉對閔貢道:“你去告訴王允,就說朕這里學業一日都耽擱不得。盧子干(盧植字)不能往袁紹軍中去。叫他另外擇人補上。” 半年相處下來,董卓對王允頗為信任了。什么事情交給王允去做,他總是做得細致又妥帖。所以董卓也逐漸習慣了把具體細務交給王允去cao辦。 皇宮里閔貢卻也好似習慣了聽從小皇帝的命令,絲毫不覺違逆董卓的意思會有什么后果,反而又問了一句,“那擇何人補上,陛下可有示下?” 劉協便問盧植道:“朝中重臣,可有誰是與袁氏世代相交的?” 盧植曾為尚書,對朝臣之間關系了如指掌,想了一想,道:“大鴻臚韓融韓元長,德高望重,與袁紹父祖兩代交往甚密。” “那就是韓融了。”劉協拍了板。 閔貢答應著趕往王允府中傳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