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是不必拘禮，可李通也不可能真的肆意。

    他行禮后，方才坐下來，有些僵硬地說道：“不知先生的身體如何了？”

    這些客套話在昨日本就已經(jīng)說過，不過蔡緒寧還是笑著回應(yīng)了他。

    “還是老樣子，有些畏寒怕冷。這都是從前的老毛病了，侯爺不必?fù)?dān)憂。”蔡緒寧的身影沐浴在日光中，看起來有些難辨他的神色，“今日請侯爺前來，或許你心中也有數(shù)……不若就此事，咱們坐下來商談商談。”

    他的話清冽，卻仿佛帶著萬般鈞重。

    李通道：“我不知侯爺……”

    “李音。”

    蔡緒寧打斷他的話，淡淡說道。

    李通面上淡定的面具徹底滑落，露出了些許畏懼的神色。

    蔡緒寧笑道：“侯爺在戰(zhàn)場上叱咤風(fēng)云，本不應(yīng)該因?yàn)檫@小小的問題而憂愁才是。”

    他的聲音有些輕飄飄，尾音帶著漫不經(jīng)心的涼意。

    “只不過，明知道李音有問題，卻一直隱瞞不報(bào)，侯爺可知罪？”

    撲通一聲，李通跪了下來。

    他的神色蒼白，驚魂未定，露出了些許倉皇的神情。

    “先生、先生所言……難不成，是知道，小兒，李音的問題，是出自何處？”

    蔡緒寧斂眉。

    “說吧，你是從什么時(shí)候，發(fā)現(xiàn)李音有問題的？”

    李通的聲音有些微顫抖，但還算鎮(zhèn)定地說道：“是在他出生后的兩三年，李音早慧，自來就討他娘親喜歡，她喜歡教養(yǎng)孩子，我便也很少插手。

    “可在那日，我路過書房的時(shí)候，卻看到他不知何時(shí)溜進(jìn)書房，正握著毛筆不倫不類地寫著字。我本以為是李音聰慧，學(xué)著我的模樣在紙上寫字，當(dāng)時(shí)只覺得好笑。

    “湊巧的是，那日書房放著的紙張，是底下送來的新紙，雖說寫起字來，很是順暢絲滑，可唯獨(dú)一個(gè)毛筆，墨漬容易透紙……”

    李通隱約看到了底下透過的紙張上隱隱綽綽的字跡。

    盡管辨別不大出那些支離破碎的字體究竟是何意思，可那分明是懂得、會(huì)得的人，方才能寫得出的字。

    而這時(shí)候，李音才三歲。

    李通曾經(jīng)想過生而知之這般的神異，也曾經(jīng)聽聞過宮廷中的些許傳聞，說是陛下那唯一的子嗣乃是天降，更是神賜。

    可那些畢竟都是傳聞，遠(yuǎn)不如發(fā)生在身旁這般來得令人畏懼。

    李通心里滿是擔(dān)憂。

    而隨著李音漸漸長成，他的聰慧可愛早已深得劉伯姬的心，也博得了遠(yuǎn)近神童的名頭，不管是在家對待父母，在外與同伴相處，幾乎都是交口稱贊，無人不說個(gè)好字。

    久之，李通也就漸漸遺忘了曾經(jīng)掛在心中的念頭。

    直到李音和劉弘初見。

    劉弘長得精致可愛，白嫩.嫩的模樣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女眷的心頭rou。更何況他又是皇室唯一的子嗣，甭管是怎么來的，都輕慢不得。

    李音與他關(guān)系好，李通自然樂見其成。

    如果不是他再一次窺見李音面對劉弘露出猙獰的神色，他差點(diǎn)以為那些驚魂的想法都是過去了。

    “李音這個(gè)孩子我從小看到大，我原以為我是知道他的性格的……可是那日他沖著劉弘漏出些許殺意，我當(dāng)時(shí)就渾然錯(cuò)愕……我不會(huì)認(rèn)錯(cuò)……”

    曾在戰(zhàn)場上浴血的李通又怎可能認(rèn)錯(cuò)？

    蔡緒寧聽完男人有些錯(cuò)亂的描述，恍然想到了李靖。

    或許故事中的李靖，就是在這樣的左右為難中，一邊待哪吒好，一邊又待哪吒不好。

    可是李通不是李靖，李音也不是哪吒。

    蔡緒寧冷下臉來。

    他想起方才看到的景象。

    【ID：李音】

    【陣營：■■】

    【選擇對象：李音】

    【是否判定使用對象是否為穿越者？】

    【判定……】

    第171章

    李音抱著劉弘站在樹下。

    宮中少有人敢同他這么接觸, 甚至是與他玩耍取樂，劉弘的小臉上滿是紅暈，笑得高興極了。

    “表兄想抓的便是樹上那蟬嗎？”

    李音笑著說道：“弘兒就不好奇那樹上一直在叫的, 究竟是什么模樣嗎？任何東西都得親自看過，才能有所收獲不是嗎？如果一切都只聽旁人的講述，那充其量只能做一尊不食人間煙火的泥塑罷了。”

    劉弘深以為然。

    然后說道：“但是爬樹還是不大可行, 如果被阿耶知道，我怕是明天就起不來了。”

    李音挑眉, 剛想說話, 然后又停住：“你說的是哪位？”他在洛陽的時(shí)日少，但是也曾聽說過, 小皇子對于蔡緒寧與劉秀的稱呼都是相同。

    確實(shí)是冒天下之大不諱。

    劉弘自然地回答：“是蔡阿耶。”

    李音笑道：“我本以為陛下才會(huì)是那位管顧得嚴(yán)的那位, 畢竟先生看起來很是溫和。”

    劉弘被李音抱坐在胳膊上，靠在他的肩膀上, 咯咯笑。

    “阿耶對我從來都是放任自流, 是阿耶在管我。”

    小孩笑瞇瞇。

    “盡管那些大臣們都在說阿耶寵溺我, 可我卻是覺得，那是因?yàn)榘⒁辉诤酰灰覍W(xué)業(yè)走在正途上，太傅贊賞我知禮，他壓根不會(huì)在意我作甚。可阿耶在乎，他待我嚴(yán)厲，教我道理, 知我的想法……分明是阿耶更在意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