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頁
大帳內,劉秀坐在上首,帶來的十一將軍多數是不在的,基本上都各自領兵襲擊各城縣,只余下馮異與蔡緒寧等寥寥數人。 “現在他們并無一個主心骨,沒有了先前一定要留守洛陽的命令,困守洛陽確實不是一個好法子。”蔡緒寧蹙眉。 平白得了一個洛陽自然是好事,可這些兵馬總歸是一處隱患,不管是現存的哪個勢力,沒有誰不想平白吞下這個助力。 只消讓他們當真走脫,朱鮪與李軼就可天高任鳥飛。 “他們想走,倒也不是那么簡單的事。”劉秀淡漠地說道,“眼下虎牢、龍門、孟津渡、河陰、慈澗等幾處也都有我們的人,不管他們打算往哪個地方退,總會先被阻上一阻。” 馮異蹙眉:“可他們一旦棄守洛陽,便是把腹要地位拱手相讓。” 徐長平低聲說道:“洛陽對于天下兵家確實是必爭之地,可若是朱鮪等人只要活命,死守是不可能的。” 劉秀挑眉看著他們的爭辯,在平息下來之后問道:“諸位以為,他們會試圖從何處突破?” “長安現在正混亂不堪,他們必然不會往那西去。魏郡乃門關,東北往河北的道路也被堵死。倒是有可能往北逃往并州,可我軍主力正在此處必經之路,孟津渡口此刻掌握在我們手中。”蔡緒寧不緊不慢地道來,手指一路沿著輿圖上的黃河滑到慈澗與偃師兩處。 “我以為,這二者皆有可能。其距離較近,雖有敵軍,也便是我們的人在攻打,可人數不多。且最為緊要的是,慈澗附近有澗水,偃師附近有伊水,河流速度較為湍急,只要能走水路,就能遙遙擺脫追擊。” 蔡緒寧屈指重重一敲。 馮異眼中異彩連連,大笑著說道:“陛下,大司空所言有理。他們在洛陽諸城固守數月,先前孟津渡的船只便多得出奇,反倒是省了我們造船的力氣,如今看來在其他幾處的渡口,或許早就做好準備也未可知。” 劉秀俊朗的面容上浮現淡淡的笑意:“既如此,自然是不能給他們覺察的機會。” … 是夜,二月十六。月黑風高。 洛陽城一直緊閉的大門突然打開。 朱鮪與李軼帶領精兵趁夜離開。 他們一路簡裝行兵,日以夜繼趕往偃師。 原本慈澗到益陽的水路也在他們的考慮之中,可是澗水的河流相比較伊水要更為平緩些,且因著龍門的狹窄,雖然是逆行卻同時逆風,經驗老道的船夫可以輕易cao控帆船斜行,借用風力鼓帆,只要能上得了船,不管劉秀的兵馬再如何彪悍都追不上他們。 朱鮪不知為何心中總有些忐忑不安。 分明一路順利,渡口近在眼前,心口卻猶如沉著一塊大石頭。 李軼看他這般模樣,忍不住嗤笑道:“你這是被劉秀嚇破膽子了吧?” 朱鮪的臉色有些難看,看著不到半日的行程說道:“自從馮異拿下孟津渡后,我總有一種感覺,我們的行為仿佛一直都被劉秀他們掌控在手中。” 李軼的神色微變:“你的意思是?” 朱鮪幽幽說道:“既然先前有人已經投奔了劉秀……誰又能保證我們軍中沒有呢?” 李軼回望著身后綿長的隊伍,霎時間心中布滿陰霾。 二月二十八,疲憊不堪的洛陽軍在伊水旁休整。 他們已經抵達渡口,并且找到了之前留存的船只,眼見逃亡的可能近在眼前,朱鮪絲毫不敢懈怠,催促著士兵修補帆船,以及四處掠奪船夫熟手,以備船上使用。 李軼皺著眉頭說道:“軍中的糧草已經不夠。” 朱鮪冷下臉來:“那就去搶!正好不是要找船夫嗎?搶完了正好一道上路。” 李軼:“你可想好了,這些原本可都是你要庇護的百姓。” 朱鮪沖他冷笑,陰郁地說道:“當初你背棄劉縯,差點置他于死地。現在與我一道被劉秀追得落花流水,不也是天道好輪回?你同我一起從洛陽逃出來,倒也沒看出來你對洛陽的百姓有多上心。你現在又同我來說什么廢話?” 李軼被他氣得甩袖離開。 待李軼離開后,朱鮪原本難看的臉色就收了起來,若有所思地看著他離開的背影。 不到三日,洛陽軍搶奪周邊村鎮與船夫上船,將近準備完畢的時候,探子緊急回報,說是已經看到了敵軍的身影! “這不可能!” “怎會如此?” 朱鮪與李軼的聲音近乎同時叫出來。 他們搶出營帳,厲聲讓士兵們立刻上船。 “大司空,王爺,可現在還有幾隊人馬還未歸來!”底下有人連聲說道。 朱鮪幽幽說道:“那就只能怪他們回來得太晚了。” 他毫不猶豫地下令! “上船——” 朱鮪率先登上了船只甲板,看著連綿船只已經揚起帆布,心中那緊繃的感覺總算是松了下來。 伴隨著無數船只離岸,朱鮪的心情越發愉悅,甚至一直陰沉的臉上都露出淡淡的笑意來。 看著岸邊越來越遠,一切也都塵埃落定了。 船不著痕跡搖晃了一下。 站在甲板上的朱鮪不以為意,現在風大,有這樣的表現也是常理。 他背著手站在前頭,望著一望無際的伊水,思考著在逃出之后要投奔何方。他倒也不是不能投降于劉秀,可當初逼得劉縯無法登位,差點逼殺劉縯的人中,也有他的一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