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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秀看著馬車消失在街角,正打算折返回去,視線余光卻看到街口擺著的茶攤。 出攤做買賣的乃是個小老頭,他眼下正舉著把尖嘴大茶壺,給一位剛坐下的客人斟茶。那客人給了老人家幾文錢,很快小老頭又送了一小碟吃食和倆饃饃過來。 劉秀謹慎,認人從未錯過。 那背影看起來,可真是太熟悉了。 … 蔡緒寧揣著手,張嘴說話的時候,嘴邊有幾團白氣爭相冒出來。 他本來是南方人,屬于出了廣東都是北方的那種南,呆在舂陵的大冬日,刺骨的寒意還是給予了他不小的打擊。 蔡緒寧飲茶的時候才覺得自己算是活過來了。 暖流順著喉嚨闖入胸腹,茶杯也暖和著他冰涼的手指。蔡緒寧一手握著茶杯,一手抖著寒意去夾那碟吃食。 這茶攤擺在街口,總歸有些穿行而過的身影,他也不去理會,低頭吃著。 平穩的腳步聲從背后傳來,身影擦過桌角,繼而是一聲吱呀從對面傳過來。 蔡緒寧微頓,抬頭去看不請自來的客人。 劉秀坐在對面笑。 那雙清亮的眼眸盯著他:“不請我吃一杯嗎?” 第16章 蔡緒寧一口氣被堵在嗓子眼的饃饃嗆到,猛地咳嗽起來,不得不以袖捂臉。 他心里哀嚎,怎么這么巧! 蔡緒寧其實是不希望一來就直接和劉秀碰上的。 在舂陵劉宅的劉秀是溫和內斂的。 某些時候他甚至和二兄劉仲一般,都是個極其低調的人物。 可旁觀了他前期種種、以及在兩次殺人的果斷殺伐后,蔡緒寧再如何為那三頭身小人心軟,都仍繃著最后一根弦。 劉秀并不簡單,甚至極有城府。 小心駛得萬年船。 在劉秀詢問他的情況并打算起身查看的時候,他不得不強忍下喉嚨的異樣與心里的辛酸:“……我已經好多了,謝謝?!?/br> 蔡緒寧:不了不了.jpg 他還記得上次見面劉秀那冷硬的模樣,現在這如沐春風的反差還真有點遭不住。 蔡緒寧憂愁地看了眼他現在的模樣,嘴里啃著一饃饃,右手是一杯茶,再右邊是一疊吃食。對上劉秀,簡直有種落魄書生撞見富家小姐的寒酸感。 就這么被發現了,也太倒霉了些。 蔡緒寧旋即呸呸呸了富家小姐那部分。 罷了,阿秀再兇,也還是他的主人公。 這人再窮都不能窮自己的崽。 懷揣著這種難以言喻的淡淡憂傷,蔡緒寧請老人家過來再添了一份東西。 這茶攤簡陋,零零散散坐了好些人,多是趕工做活的普通百姓。 劉秀那身下田的打扮,混在其中竟然也沒什么差別,極其坦然地坐著。 這笑著問話的功夫,也是坦然。 “敢問蔡兄,鄧禹是你所救?” 蔡緒寧身處這世界的時候,就失卻了游戲的全局觀看,倒不知道今晨鄧禹的拜訪,聞言愣了愣,才說道:“不錯。” 心里嘀咕:這聲蔡兄這還不如小蔡來得自在。 “劉兄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我家便在對面。” 蔡緒寧:“……”得,原來是他自投羅網。 他閉嘴算了。 不說話的時候,蔡緒寧就默默啃饃饃。 等兩個饃饃吃下肚后,感受著肚中飽腹感,蔡緒寧眼睛一瞇,不自覺流露出滿足的意味。他很久沒吃過東西,哪怕只是普普通通的饅頭,都讓他感動不已。 劉秀慢吞吞地吃饃饃。 裊裊煙霧升起,手邊這熱茶不過放了些許茶葉,想來也不怎么甘甜。 可眼前這人,分明看不出謙卑畏縮的小家子氣,卻仿佛在吃的饃饃是無上美味,眉梢都是懶懶的饜足。 就像是午后慵懶曬著日頭的小獸,好似全然柔軟無害。 劉秀垂眸,卻記得那日他握劍染血的果決。 蔡緒寧吃罷了,又支棱著胳膊瞧著對過的劉秀。 劉秀正慢條斯理地扯著饃饃在吃。 只是動作雖然慢,正如之前蔡緒寧旁觀小人吃飯那會的感覺,劉秀咀嚼的速度極快,就好似生怕被旁人搶奪了食物般,眨眼便下了肚。 “不知蔡兄可觀察出什么來?”劉秀不緊不慢地說道。 手中的饃饃吃完了,正捧著熱茶在吃,暖意傳來,總歸是舒服的。 蔡緒寧幽幽地說道:“在想,如果我現在脫身而走,有幾成把握?” 劉秀笑起來,搖著頭:“蔡兄不必擔憂,可沒人想要抓你。” 蔡緒寧挑眉:“令兄也不想?” 劉縯是知道那夜除了劉秀殺人外,還有旁人入侵府內的事。只是劉秀沒有告訴劉縯他可能認識這個人罷了。 劉秀想起家兄大開大合的架勢,俊秀的面容流露出無奈的笑意:“他可不是不講道理的人物?!?/br> 他越笑,蔡緒寧心里越毛毛。 他摩挲著已經沒有茶水的茶杯,斟酌著說道:“不知你可有離開舂陵的打算?”這話題一轉,卻是轉得有些過分了。 劉秀吃茶的動作一頓,若有所思地看著蔡緒寧。 眼前這一位俊朗瘦削的青年男子,眉宇頗有長于富貴人家的明朗,舉手投足看不出畏縮拘謹,但若是傲氣,卻也是沒有,反而溫和有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