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小師叔,這可就是您的不厚道了,明明我這么好!” 房屋門檻前,管木子“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可尚未站定,又覺得氣勢不夠,氣的她呀,又“嗖——”的一下竄到了茹慕欽面前。 那兩手叉腰,氣勢洶洶的小模樣,還真挺像繁華街市中正擼袖子挽胳膊,作勢罵街的小潑婦。 就在不久前的剛才,在場兩人間好不容易被緩和的氛圍再一次因為小師叔的“瘋言瘋語”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小師叔,等我長大了,你記得要將你那小師侄許配給我暖被窩,知道嗎?” 一句閑來無事,沒話找話的無聊之言被管木子慢慢道來,她本想著主動緩和下氣氛,哪成想,茹慕欽的表情竟是在幾番確認她所言非假時出現了微妙的破裂。 就連之后小師叔皺眉給出的回答都令管木子覺得是可忍,孰不可忍! “齊沐這輩子只能是我的,也只能喜歡我一個!” 常言道,不幸遇見話不投機半句多的老古板,大多情況下都是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越想越氣。 這不,剛一聽完小師叔嚴肅回應道,“我那師侄早已在數年前便已有了喜歡的姑娘家,雖說那孩子尚且懵懂,可與小木子這輩子怕是注定有緣無分。”時,惹得管木子一口銀牙咬得咯嘣咯嘣直響,手中也暗下狠勁兒在長輩肩膀上猛拍了好幾下。 只是這頭的半大小女娃娃還在氣急攻心,那頭莫名挨了打的茹慕欽仍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你……說的齊沐……可是何人?” “給我暖床的小古板,你那可可愛愛的小師侄!” “可我那小師侄從始至終不都應姓做‘程’嗎?” “程?” 小娃娃手中毆打人的動作尷尬地僵在了半空。 小聲將小師叔報上的姓氏嘀咕了好幾遍,小腦袋里也將自己認識的邑都城人篩選了個遍后,一種大事不妙的懊悔“嘭!”的一下在管木子心中炸開。 好像齊沐他爹變成天上星也就不就前的事。 好像她聽小古板提過,他們正式成為師叔、師侄關系的的第一次相遇是在一個滿天飛舞著雪花的蒼涼之日。 好像,如今的茹慕欽還不認識十五年前的齊小公子。 “……小師叔,我雖然長得惹人疼愛了些,可做錯了事兒,欺負了長輩這等子大逆不道之事,您還是大人有大量,沒事多提點我兩句,要不然我和您這般熟,出門惹了事可不丟了您的面子嘛。” 已意識到過錯方乃是自己,管木子變臉的速度真可謂是變臉比脫褲子快。 明明坐得一動不動的小師叔還沒從挨打的勁兒里緩過來,就瞅著個漂亮小娃娃笑得一臉天真爛漫。 就連女娃剛才作惡的小手都不著痕跡地轉換了方向,從人的肩膀處悄摸摸地滑到了對方長袖口那,一個勁兒地搖呀搖。 “小師叔,其實吧,我不喜歡你說的那個姓‘程’的臭小子的,你也莫要在夜里夢回時為難,我呀喜歡的是一個姓齊名沐的小可愛,不過他現在應該還沒改名字,喚作‘齊消’。” 如今的管木子怎么說都占得了先來優勢。即便齊沐心眼多了些,愛陰奉陽違了些,可枕邊人是自己眼瞎選的,就算心中再有不愿,她還是愿意秉承著“前人栽樹后人乘涼”的偉大思想替小古板好好鋪鋪前程。 畢竟小朋友變成小灰狼還是需要時間和殘酷現實的歷練,而在此之前,管木子勢必不能讓程熾柳個討厭家伙將小古板給欺負了。 當然要是能趁機將齊沐那陰晴不定的性子從小扼殺于搖籃之中,與管木子而言豈不是美事一樁。 “……我不喜和人交談。” 茹慕欽耳邊的嘈雜程度猶如數百只麻雀嘰嘰喳喳地叫喚個不停,可惜他的實話實說在小娃娃眼中卻是敷衍大過一切。 “我沒讓你和齊沐聊天,再說了,我家齊沐也不怎么喜歡和你聊天!” 動手再次拍上了茹慕欽的肩膀,只是相較于之前的心懷私恨,這會兒的管木子最多就是讓小師叔閉嘴,乖乖聽她念叨。 “我家齊沐是個悶葫蘆,他爹死的早,他娘一個人要照顧整個家很辛苦的,不過我呢,天賦異稟,掐指一算算到小師叔和我家齊沐會在不久的將來有著一場轟轟烈烈的師徒情分,所以呀,為了避免你們兩個大小古板沒話聊,我倒是可以先幫你透透底……” 十五年前的邑都生活總是過得暢意而悠閑,茹慕欽在聽著耳邊傳來的喋喋不休念叨時,一邊面色沉重,一邊又心不甘情不愿的在心中牢記著如何教導小古板學醫、讀書,長大成人。 可若真有兩人相看生厭的時候,大不了他將未來的小師侄關在山中,只要不讓其偷跑下山,被旁的漂亮姑娘迷了眼就成。 至于一個勁兒規劃著未來枕邊人近十年來衣食住行的管木子卻是被自己的嘮叨勁兒念得有些乏了。 這幾日,因為想不開,管木子自顧自地躲了小師叔好幾日。 雖說大部分的躲避都只是自欺欺人,可如今只有六七歲的小身板還真是受不得這般的反復折磨。 門檻上,已經恢復到了之前一大一小并排坐的樣子,剛才被閑置于一側的蒲葵葉自然而然地被人再次拾起,充當著阻擋烈陽的英雄角色。 原本還激情高漲的小女娃娃則是在陽光灑下所帶來的暖意中有些睡意上頭。 而在那顆搖搖晃晃的小腦袋徹底靠上了個堅實的臂膀之后,困意徹底將人席卷之前,管木子仍強打著精神,在回完了最后一句問話后,方才迷迷糊糊昏睡了過去。 “小木子為何一直喚我做‘小師叔’?” “不知道……或許是因為小師叔就……只有……一個吧……” …… 夢已醒,看著四周毫無溫度,甚至還透著絲絲寒意的石峭壁,重新回到十五年后的齊小夫人在胡亂將床上被褥踢了個遍后,氣鼓鼓地打算翻身,重新將自己睡死過去算了。 可惜命運從不寵幸可憐人。 “若是實在睡不著,不如我帶你下山轉轉如何?” 熟悉的男人聲音從背后響起,引的縮成一團的管木子迅速將身子拾起。 但當視線環顧了一圈,卻是未能發現某個日常擔任帶路活計的大家伙時,管木子知道自己上當受騙了! “小只今早有事下山了,還是說你不相信我能將你帶下山?” 將被扔至腳邊的小毛毯彎腰撿起,在茹慕欽將東西搭在輪椅把手上的同時,床上的小家伙竟是冷哼一聲,反問道,“您覺得呢?” “我何時騙過你?”茹慕欽莞爾一笑。 “你什么時候沒騙過我!” 因為氣憤,管木子的小臉已經變得有些皺吧,可接下來看見的一幕讓她覺得這個世界真的對她不太友好。 因為在管木子跳起,又要扮做小潑婦樣胡攪蠻纏,罵街時,平日里明明比她矮了半個頭的茹慕欽竟是在雙眸緊盯著她的同時緩緩站起。 而被嚇到將賭咒之言活生生吞回肚子里的齊小夫人倒是一反常態地膽慫退后了好幾步。 待能將對方的整個身高都包裹在那雙圓圓杏眸范圍內時,聽見的便是管木子咬牙切齒道。 “茹慕欽,你是不是比十五年前又長高了!” …… 小師叔身上的秘密遠比外界謠傳的多得多,先不論有關十五年前怪面女妖,以及近日邑都城內的孩童孩童丟失案,就是一個好端端的人假裝了十幾年弱勢群體,卻從未被身邊人發現這事兒就多少令人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而更讓管木子不可置信的是,好像自從茹慕欽雙腳站直后,以前被她認為稍顯蒼白的臉色在此刻都變得紅潤了起來,就連一雙毫無生機的眸子都變的讓人沉淪。 “小師叔,齊沐的眼睛里還能看見我,為什么你的眼睛里什么都看不見?” 僅有一把梳子點綴的梳妝臺前,總有個剛緩過勁兒的粉嫩身影正左瞧瞧,右看看。 等到發現銅鏡里的小師叔還是和真人有些差別時,管木子也不顧什么男女有別的忌諱,歪著個腦袋就開始仔細端詳起有些不一樣的茹慕欽來。 為了此次下山之旅,也是為了十五年后的重新站立于世人面前,茹慕欽一改之前病懨懨的姿態。 一頭墨發被用根紅色絲帶纏繞,兩鬢處則是由兩根長長的麻花細辮繞過耳后,與身后眾多青絲簡單束在一起。 身上穿著還是一如既往的青衫寬袖,只是相較于以往的過于素雅,如今的新衣裳上面被用紅色絲線精心繡上了幾朵彼岸花,詭異而又和諧。 “你若要再看,誤了下山的時辰可莫要歸罪于我。” 管木子的探究目光是在小師叔回以直視時戛然而止。 瞧著近在咫尺的俊美面龐,還有那為了遮住美貌,而被特意帶上的淡色面紗,即便只有兩只漆黑眼眸,和一對兒微挑的眉毛供她打量,管木子還是覺得世界真心待她不薄。 果然被個長相甚好的老古板挾持山中,都比被討厭鬼他們關在地底下好上數百倍! …… 此番的下山之旅來的簡單而又扎實,因為日常記不得路的緣故,管木子終是跟個小跟屁蟲般尾隨于茹慕欽身后。 就算有時候她被路邊小攤兒上的新鮮玩意兒短暫迷住了心智,也能在一轉身,一抬頭的瞬間一眼鎖定站在不遠處,且遠遠高于身邊過往行人許多的茹慕欽。 “小師叔!” 踮起腳尖,極力刷新著自己的存在感,亦如十五年前的山間小院兒外,只要茹慕欽一招手,不論何時何地,管木子總會在歡快地應答了聲后朝著目標毫不猶豫地奔去。 只是這次的奔赴過程卻是在半途中,管木子瞟見了一張告示時強行終止。 透過人頭攢動的空隙,她好想看見了一張明晃晃的通緝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