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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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兩日,齊府上下出現(xiàn)了今年來唯一的一次安靜,理由是因為最鬧騰的管木子離家出走了。 而與她離家之人,并非齊小公子,而是季言敘。 ...... 城南,一處與城東、城西、城北截然不同的地方。 在這里身著奇裝異服的異鄉(xiāng)人隨處可見,就連當(dāng)?shù)厝苏f的家鄉(xiāng)話亦是摻雜了四方口音,聽得管木子這個初來此地乍到者實在是暈暈乎乎。 奈何此處百姓太過于熱情,等到齊小夫人這個生面孔一圈逛下來,話是沒聽清楚多少,禮物倒是被塞了個滿懷。 動手翻翻,還會瞧見圓兒哥身邊常年不斷的小奶餅,以及花寂最喜歡的rou干大餅。 據(jù)土生土長的城南人季言敘描述,此處乃是邑都城與其他邦國交界之處,自古以來便是人口混雜,多族人共同生活。 生活方式倒是有點像管木子上輩子經(jīng)歷的大雜居,小聚居。 現(xiàn)下看著人來人往的繁華街市,管木子甚是后悔上次從狼河寨回來僅僅是從馬車上匆匆看了眼這里。 若是讓她重回當(dāng)日,她定會死乞白賴的在此處賴上幾日。 畢竟這種rou眼可見富得流油,且百姓們身戴大金鏈子,大金耳環(huán)的日子一向都是管木子這種米蟲所神往的。 “哎,討厭鬼我東西還沒收完呢!” 街道正中央,齊小夫人雙手拼命扒拉著據(jù)說在城南不值錢的碎銀子。 身后臉色愈發(fā)陰沉的季言敘則是一手扶額,一手將斂財之人毫無感情的托至馬車上帶走。 至此,他有些懷疑,到底將此人帶回來是不是個正確的抉擇? ...... 管木子這次來城南其實是有任務(wù)的。 任務(wù)一,是為了氣氣說話說一半,晚上竟敢提出分房要求,且第二日還沒來同她說明情況,真誠道歉的齊小公子的。 這任務(wù)之二嘛,則是受了討厭鬼之邀,說是家中有些陳年舊事需要她個外人幫忙,所以帶著季娣筱一起回了城南。 當(dāng)然小娃娃還在同親爹置氣,這兩日便獨自留在了城西,經(jīng)由首次承擔(dān)大人職責(zé)的齊沐看管。 只是這邊真正到了城南季府,見了季言敘他親娘后,滿口答應(yīng)事定能成的管木子才意識到一切都沒有她想象的那么簡單。 ...... 管木子一直都知道季娣筱和季言敘兩個乃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可不知道的是季娣筱這個身份只在她,以及城西那群小娃娃們面前存在。 與城南季府外加整個城南百姓而言,季言敘他們家自打存在以來,便是一脈單傳。 別說是可否有過季娣筱這個人的存在,就連季家其他娃娃輩的消息都不曾從旁人口中探聽分毫。 而更有趣的是,季言敘人送江湖外號“虛耗閻王”,可這外號也只是在城南以外如瘋了般傳播。 城南百姓竟是聞所未聞。 對此,當(dāng)事人選擇閉口不提,管木子呢亦是懶得理會。 可這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答應(yīng)了討厭鬼說要帶季娣筱回季家吃頓飯,那該做的事情當(dāng)然要言出必行! ...... 華燈初上,城南夜已深。 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此時只有零零星星的幾個攤點做著最后的收拾。 若是過往百姓仔細(xì)瞧瞧會發(fā)現(xiàn),今日剛被季家少爺帶回來的姑娘之一這會兒正漫無目的的游走在大街上。 身邊好似還跟著個怯生生的少年郎。 “你說這杏花釀是買給我的,怎得這會兒又不讓我嘗嘗?” 余光瞥了眼此刻本不該出現(xiàn)在城南的唐一魘,季娣筱難免有些頭疼。 半個時辰前,受齊小夫人之邀,她來到了城南季府。 可眼看著即將踏入正門,抬起的右腳終是因為心中的顧慮收回。 抬眼瞧著府內(nèi)幾步開外正朝著自己揮手的小婦人,季娣筱所能做的只是莞爾拒絕。 她好似在怕,怕眼前這平平無奇的實木門檻會如洪水猛獸般,一旦令她起了邪念,便會將其拆卸入腹,永墜不輪回之道。 她也在無聲的嘲諷著,嘲諷著這堂堂季府內(nèi)容得下數(shù)百位家仆,卻單單容不下一個竟是女兒身的她。 季娣筱是在齊小夫人的呼喚中離去,可身后的呼喚并未響起多久,便轉(zhuǎn)換成了對身旁全程冷眼旁觀之人的痛罵。 在這個過程中,被罵的季言敘第一次沒有反駁小婦人的言論,他所能做的就如同那日在戲園包廂外一般,隔著一層紙窗戶觀察著屋內(nèi)發(fā)生的一切,卻又無能為力。 ...... 從季府所坐落的街道出來,季娣筱是想一個人在這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轉(zhuǎn)轉(zhuǎn)。 她想真切的感受一下明明周身的一切都極為熟悉,唯獨她這個當(dāng)事人卻是真正的局外人的荒謬感。 偏偏這份長久以來壓抑在心底里的失意與孤獨感在遇見那個看似無意,實則拼命往她狹小生活圈子闖的唐一魘時,變得有些可笑。 “杏花釀是我專門給姑娘買的,可......姑娘還是不宜多喝為好。” 瞅了眼季娣筱動作利落,差點兒奪酒得逞的手,唐一魘被嚇得一個激靈往后跳去。而在看見對方探究的眸子時,竟還有些不好意思。 他想直接做著解釋,奈何心中仍有顧及。 在環(huán)顧了四周,確定身邊沒有任何閑雜人等時才小心開了口,道,“其實我已經(jīng)知道了姑娘的身份。” 季娣筱面色如常反問道,“我是何身份?” “南——月——筱——” 說這話時,唐一魘特意湊到了季娣筱耳邊,可很快又似受了驚般,雙耳通紅的拉開了兩者間的距離。 同時雙手不停揮舞,心跳加速,口中也在對天發(fā)誓念叨著,絕不會將姑娘家的秘密說出去。 “公子想必是認(rèn)錯人了。” 面對被人揭穿身份一事,季娣筱表現(xiàn)的從容不迫,在開口拒絕后,便想著轉(zhuǎn)身離開。 偏偏讓她忘記的是今日遇見的乃是南月筱的狂熱死忠戲迷,又豈是簡單兩個把戲便可將人糊弄過去的。 “姑娘若是不愿承認(rèn),我不會勉強的,今日只是瞧著姑娘傷心失意,又獨自一人在這街上閑逛,實屬危險,還望姑娘莫要嫌棄,讓我同行為好!” 唐一魘向來是屬于能屈能伸的那種活寶,見人不承認(rèn),他也不強求。 在瞧見季娣筱實在是不同于齊小夫人那種翻臉不認(rèn)人,會將旁人強行攆走的類型后,便也壯著膽子,亦步亦趨跟上前去。 當(dāng)然在之后的絕大部分時間里,唐一魘是看著人家眼色過活的。 就好比季娣筱余光瞥了眼樹上的花骨朵,唐一魘為討人歡心,二話不說就要爬上樹去摘,惹得多看一眼的人唯有招呼一聲,將人喚回來。 再比如季娣筱瞧了眼高橋之下,溪流里面的魚兒,唐一魘又會擺動著笨拙的身子學(xué)著魚兒在水里游動的姿態(tài)。 更甚者還會嘟這個嘴,學(xué)著魚兒嬉鬧、吐泡泡的搞笑模樣。 一般這個時候,經(jīng)歷了數(shù)次被人逗著玩兒經(jīng)歷的季娣筱都會投遞一個明顯的嫌棄表情,因為自打圓兒哥三歲后,都未做過如此輕浮的舉措。 唐一魘呢,此時也不知是真傻還是裝傻。 反正姑娘家給著什么回應(yīng),哪怕沒有回應(yīng)他都樂呵呵的接著。 順便在季娣筱一個眼神示意后還會屁顛屁顛的跟在身后繼續(xù)想著逗樂的法子。 “我都說了杏花釀雖好,可會傷了姑娘的嗓子,姑娘怎得如此頑固!” 涼亭里,一圈逛游下來,唐一魘自認(rèn)為逛得盡興,哪成想季娣筱的主意自打一開始便被那幾瓶飄香了一路的杏花釀所吸引。 這會兒見著煩她了一路的人還在堅持著所謂的原則,季娣筱索性長袖一揮,一手托腮,一手有一下沒一下的輕點著石頭桌面。 口中所言亦是帶著些許的愁苦,道:“我今日本與公子投緣,想著許能借酒聊聊那季家戲院未曾與旁人提起的過往,如今瞧著公子態(tài)度如此決絕,想必也罷,也罷!” ...... 于唐一魘這般生于富貴之家的公子哥多多少少是有些原則的,可這份原則于“南月筱”三字而言早已轟然崩塌。 這頭,美酒佳釀早已被人騙至入腹。 那頭還在同討厭鬼置氣的齊小夫人在聽到了個和唐一魘的同款過往后不免有些疑惑。 “所以你們家就因為一個毫無根據(jù)的神話故事就把你meimei棄之門外了?” 對于聽到了一個和城東頭天星寨外桃花樹經(jīng)歷相差無幾的故事后,管木子對此頗有些嗤之以鼻。 感情這個世上的大古板小古板所謂的身不由己都是源于一些神鬼亂力。 還是一些連書面記載都沒有,只有一句“季家所生之女永世不得入族譜”的口頭之言? 對此,季言敘的回答就只有“此乃家族長輩之言,不得違抗”的冠冕堂皇之話,氣得管木子是兩眼冒金星。 偏偏將此話題挑開之人不想多言,齊小夫人這個外人也不好多問。 可在想到眼前這討厭鬼的另一件事時,管木子忍不住問道。 “我meimei的事情之后再找你麻煩,你和栗老板到底是個怎么回事?” “我失憶了。”季言敘回答的言簡意賅。 “有病!” 管木子罵的理直氣壯,最后見狗嘴里實在吐不出個所以然來便也懶得再問。 而被獨自留在庭院矮樹杈上的季言敘卻是在身邊腳步聲消失那刻陷入了無盡的記憶旋渦里。 在那些片段式的記憶里他看見了被自己用內(nèi)力震得粉碎的荷包,以及那人決絕的斷絕關(guān)系時的殘忍言論。 ...... “討厭鬼,幫我個忙唄。” 早已離開的齊小夫人重新回來,不同于之前的兩手空空,這會兒她的手上正一手提著只鴿子,一手攥著個已經(jīng)卷好,還被精心系上蝴蝶結(jié)的小紙條。 “你不是在和城西那位吵架嗎?為何每日還要給他飛鴿傳書。” 雙眸睜開,眼中的痛苦已經(jīng)散去,季言敘極其自然的將東西接過。 好似這事兒已經(jīng)做了數(shù)日之久。 “閨房之樂你懂個屁呀,沒人要的討厭鬼!” 對于季言敘的挑釁,管木子向來是說來就來,可在看著上一秒還在繼續(xù)工作,下一秒?yún)s停下手中動作,挑眉提醒她注意說話語氣的人時,管木子深感識時務(wù)者為俊杰。 而后就見齊小夫人皮笑rou不笑道。 “......哥,我和齊沐以后的幸福都掌握在您手上,求求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幫幫可憐的苦命鴛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