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管木子以為如今的齊府已經夠亂了,可沒想到更亂的還在后頭。 因為府中不請自來的人過多,為了避免有人沒地方住的尷尬,管木子提出了小輩們合住的建議。 于是乎,本著民主,不強求的大前提下,猴兒愉快的選擇了新朋友巴妥司作為室友。 對于猴兒的選擇,管木子的直覺告訴她其中定有貓膩,只是令她意想不到的是,這回吃虧的并非叢林怪人狗崽崽,而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潑猴兒。 “媽呀!這小矮子從哪兒尋來的咬人玩意兒,要咬了爺的半條猴兒命了!” 一連串的破口大罵如同平地一聲雷般在偏院中炸開。 等到齊小夫人尋信趕去時,瞧見的便是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如同炮仗般在只有一層高,但離地高度足足十幾尺的房梁上上蹦下跳。 打聽之下才知,話多最還欠的猴兒仗著先認識她的名義要給初來乍到的新朋友立下規矩,哪成想一個沒留神,遇到了個狠角色。 這不眨眼功夫,就將人兩顆獠牙活生生給逼了出來,還被連揍帶咬的恐嚇了小半個時辰左右。 “管遜之,你給我安分點兒,小心我把你那猴筋給你抽了!還有你個狼崽子,給我磨牙去!” 管木子這聲怒吼恰到好處的叫停了想要轉戰他場的兩人,只是更多頭疼的事情還在等著她去解決。 “娘,天祜不是神仙,你不要再為難他了。” 后院橘子樹下,齊沐剛把齊夫人從狼王那邊拽了出來,這頭,又被他家娘親誠心拜神的架勢弄得哭笑不得。 見始終勸說無效,且府中老一輩皆有一心向善的勢頭時,齊小公子將唯一的希望投向了自己夫人。 可在得到“不關我事,母親要做,我勸不得”的小聲回應時,心里知曉,這府上難做人的還要算上他一份呀。 不過盡管如此,在這眾多煩心事中,還算有件事深得齊府小兩口的心,就比如現在。 “漁愿,姨母想聽三個月前南姑娘最后唱的那曲兒《相思訴》,你可會?” 涼亭內,在瞧見漁愿肯定的點頭后,齊夫人又轉身看向了另一處正在仔細繪畫的鯨末那處道。 “姨母的好鯨末,幫姨母畫的好看些,到時候讓木子給你們做好吃的。” 隨后齊夫人再次享受起兩位小輩的真本事,抽空倒是還會同一旁陪著的齊叔商量個兩句。 至于聊得內容,不用旁人多聽,便知是對小一輩們的由衷贊揚。 “我只請了小圓子和娣筱,你個討厭鬼跟過來干嘛!” 看著第二波不請自來的人,管木子的狀態已經從第一次當家做主的心累變成了此刻只想將眼前這位搗亂之人徹底撕碎的暴怒。 “明知故問。” 扔給小婦人一個“你背地里做過什么,自己清楚”的不屑眼神,季言敘自顧自地開始搬運馬車上的物件,順便將此番齊小夫人真正請的兩位客人牽下馬車。 等到圓兒哥奶聲奶氣地同她訴了好幾句有關這幾日的思念之苦后,方才探聽到,原來某個討厭鬼特意跑出去了城東天星寨尋人,奈何吃了閉門羹,這才到她這處找氣撒來了。 “我這兒沒有多余的房子給你住。” 攔住已經大包小包開始往府里闖的人,管木子厲聲拒絕了季言敘的霸道行為。 偏偏下一秒沒等她反應,就被人抵著額頭,推出了大門之外。 更甚者,在撂下了句“我同栗老板一起住”后,季言敘竟是不把自己當外人般直闖入府,隨后更是憑借著專屬于他的神奇第六感準確找到了一聽到消息,便加急溜逃的凌栗。 至此,新老朋友的住處徹底分配完畢。 夜已深,本來就處于城西邊緣處的齊府此刻正被夜色所包圍,就連夜空中透著朦朧之色的月亮在黑云飄過時,也被遮掩了大半。 至于齊小夫人小院那時不時揚起的長嘆聲,竟是同當下的夜景相輔相成了起來。 “我喝酒鬧事兒,你別想著拖我下水。” 不假思索的拒絕身旁長吁短嘆之人的共飲請求,管木子抬手攔住了吳筱筱欲想邀請季娣筱的下一步企圖。 “我meimei還小,你也別想讓她陪你一起鬧。” “沒義氣!” 見沒人陪著自己暢飲,吳筱筱頓時沒了興趣,將酒盞放于矮幾之上,抬眼看著夜空中只留出點點亮光的月亮道。 “我這次回去后,或許就不能再像這次一般,隨意來找你們玩了。” “城東城西來回不過一日功夫,你不來找我,我去找你不就成了。” 完全沒理解說話之人深層次的惆悵,管木子自顧自的盤算著家里突然到訪這么多人的每日花銷。 最后還是心細如發的季娣筱在意識到不對勁兒時,扯了扯還在為錢苦惱的人,無聲提醒著。 “你該不會遇到什么麻煩了吧?” 管木子總算是緩過神來,偏偏吳筱筱這會兒根本就不想理她。 “你犯了什么事兒可以跟我說呀,再不行咱們去找章國延幫忙,實在不行我去幫你求求城東的縣衙老爺,讓他對你從輕發落呀!” 一瞧見當事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管木子有些急了,這不二話不說嚷嚷著就要去找章捕快求情,順便還叮囑吳筱筱一定要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你哪只耳朵聽見我犯事了。” 拍開再次試圖抓住自己的人,吳筱筱無語道,“我不能來找你們是因為這次回去之后,我就要成親了,以后就不能像現在這樣胡鬧罷了。” “你成親是好事呀!” 一聽見“成親”二字,管木子第一想法絕對是祝福,甚至不過腦子的打算當場恭賀,可在話出口之際,瞧見吳筱筱明顯不對勁兒的情緒之時,愣住了。 “你要成親之人,可是你心里想的那位?” “你覺得呢?” “這門婚事是誰給安排的?”管木子試探問道。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管木子:“......不知此事,章捕快可曾知曉?” “我又不是和他成親,干嘛要讓他知道。” 吳筱筱失笑,只是那洋溢在嘴角的笑容很快僵直,繼而轉變的有些苦澀,“是呀,干嘛要讓他知道,那傻子只以為我又和家里人鬧了脾氣,才離家出走,私底下記不清念叨了我多少回,可他哪里知道我跑到這城東到底是沒為什么。” “既然你一開始就知道他猜不出來其中的道理,你又為什么執著于讓他猜?”管木子直接了當地戳穿道。 “他若是一早知道你的心思,現在的局面就不會是這個樣子。” “可這種事情哪兒有姑娘家開口的份。”吳筱筱眸中的神色不自覺暗淡了幾分,“或許他從一開始就不喜歡我,又或者他早就知道了我的心思,不想面對而已。” “那你去和他問個清楚呀。” 根本不懂吳筱筱到底在糾結個什么,管木子又道,“章國延這輩子可能是個情感方面的傻子,可他不是一個會在知道姑娘家心思的前提下,還故意吊著人家的壞人,你這輩子和他一同長大,不可能不知道他的性子。” “就是知道才會選擇放棄不是嗎?” 抬眼望著已經被烏云遮擋完全的月亮,吳筱筱悵然道,“我在答應這門親事前,其實有去問過他一次,他呢,一如既往的呆,說什么一輩子不會喜歡上什么姑娘家,要和自家兄弟過上一輩子,你說都已經這樣了,我還有繼續堅持下去的理由嗎?” “為何不能有?”管木子反問道。 “既然你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今日為何又要將我約出來,因為你心里清楚自己這種人根本就不是個能被世俗教條約束住的主兒,因為你根本就是個瘋子,一個為了心里向往可以不顧一切的人。” 吳筱筱,“可再驕傲的人也有向現實低頭的那一天,這個道理沒人不懂。” “我就不懂!你,吳筱筱這輩子也不準給我懂!” 將人強行轉過來同自己對視,管木子義正言辭道。 “你為了配得上心里那個人做出了多少努力你自己心里比誰都清楚,就像當上仵作一樣,你能成為城東第一女仵作,那將來你就一定可以當上邑都城第一女仵作,這些都不是因為旁人口中的一些幸運,一些不切實際的猜想,而是你一步一個腳印,靠著無數個挑燈夜讀的堅持得來的!你今天來找我聊天,其實根本不是想讓我給出些實際的建議,因為你這種人我再了解不過,你從來到城西的第一天就有了打算,至于想從我這兒得到的也不過是一個答案而已。好!既然你想聽,我就告訴你,我,管木子,天下第一女神婆依著神、的名義告訴你,你同章國延的姻緣乃是天注定,是任何人都不能拆散的!” 等到齊小夫人將一堆情感麻煩事處理完時,已經過了小半宿。 在將已經喝到神志不清的吳筱筱扶到屋中就寢,并叮囑陪護到現在的季娣筱也快點去休息后,管木子才猛然意識到,她好像無處可去了。 齊小夫人的小院里從始至終就只有一間正屋,外加一間偏房。 偏房在安易成親后,就被當做了雜物房開始使用,新來兩位姑娘家的大包小包更是將里面占據的沒有多少空間。 至于正屋里倒是有一左一右兩個一模一樣的小房間,當初還是齊沐怕她有朋友尋來玩兒,特意讓人修改出的成品模樣。 可現在一下來了兩個朋友,這不直接導致視朋友如家人的她無處可住了嗎! 心中的糾結還在繼續。 可這份莫名的失落感在管木子心中來得快,去得更快,因為在半盞茶功夫后,齊小公子的小院外,多了個裹著被子,扛著枕頭的粉嫩身影,依著絕對的掩耳盜鈴姿態,逃過了看守在外的下人視線,徑直朝著目的地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