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齊沐這兩日的脾氣是愈發的大了。 兩日前,正當管木子同吳筱筱糾結著到底是誰在背地里給他們使絆子時,本就不結實的小木門被從外面敲響。 打開門一瞧,看見的便是某個上氣不接下氣的小沙彌努力表述著來意。 原來今日在小木屋中休息的齊小公子并非無事可做,而是公然翹班。 印云大師也是在被煩到焦頭爛額之際,才隨口命令了個小師父前來尋人。 沒辦法下,管木子的每日行程里又多了個跟屁蟲的任務,負責的則是軟磨硬泡著鬧脾氣的齊沐趕快將這破事結了,好回家逍遙自在去。 只是令她不曾預料過的是,齊沐雖說還會在病人不配合時,任性的甩手之人,可及時哄上個兩句還是能夠馬上挽回,但時刻被拴在這兒的她受不了呀,尤其是耳邊不斷傳來的經咒聲更是令她心浮氣躁,想要打人。 那日第一個沖出去救蓮兒姑娘的小師父被罰了,因為他起了破戒的念頭,需要向佛祖悔過。 而他選擇的悔過的地方好巧不巧就是狼河寨唯一救助村民的大祠堂。 小師父是在聽見一聲輕喚后,緩緩睜開了雙眸。 還未等整個眸子清明,手中敲打木魚的物件倒是先一步被人奪走。 “施主為何奪走小僧的犍稚?” 看清來者何人,小師父雙手合十行禮,動作未有任何逾越,只是將視線在被奪走的物件和小施主之間打轉示意。 “這玩意兒還有個名兒呀?犍稚,還挺好聽。” 笑呵呵的將東西雙手奉還,管木子又把剛才借來的蒲團鋪在地上,學著小師父打坐的姿勢盤腿而坐,口中還好奇問道。 “小師父,你怎么選擇個這地兒打坐?這兒不干凈,要不我給你找個好地方,保證不會風吹日曬。” “小僧是在受罰,豈能如小施主所言。” 小沙彌搖頭拒絕,隨即閉上眼又要開始之前的動作,嚇得管木子不敢裝傻,趕忙開啟下一個話題道。 “小師父這是犯了何錯,說出來讓我聽聽,或許我能開導開導也說不定!” “錯既是錯,又何須開導?” 手中犍稚即將落下。 “那當日之事再來一遍,小師父可會堅持剛開始的選擇!” ...... “會?!?/br> 手中所執犍稚依舊落在了木魚之上,回答亦是簡潔明了。 等到小師父再次抬眸看向前來搭訕之人時,眸子里之前回答時的堅定多多少少被些疑惑取代,“施主若是有事要小僧幫忙,但說無妨。” “沒有沒有,就是有些事情不解,想讓小師父解惑一二。” 將敲得心煩的犍稚代為保管,管木子輕咳兩聲嚴肅道,“既然小師父兩次選擇不變,如今的悔過又有何作用?” 小沙彌微愣,“許是為了求的心安?!?/br> “可小師父您所作所為并未有錯,求得又是哪份心安?”管木子步步緊逼。 小沙彌無奈,“施主可有什么見解?” “見解倒是沒有,不過我也一把年紀,有用的道理還是能說一些的?!敝t虛的擺擺手,管木子正襟危坐道。 “佛講究的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古人也說魚和熊掌不可兼得,那日情況您也看見了,要是娣筱沒有拿著百日紅出現,我又沒有請出狼王幫忙,整個局面下,就只有小師父您能救得了蓮兒那丫頭一命,戒條與人命,孰輕孰重小師父應該比我更清楚,當然了,我的那點小境界當然不能和小師父您比了,所以我看,您這會兒在這兒誦經并非是為了什么所謂的心安理得,而是見屋里那群凡夫俗子不受教化,所以才在此洗滌眾人內心,真真是功德無量,宰相肚里能撐船呀?!?/br> 管木子的贊揚之意早已不受控的洋溢而出,根本不管小沙彌依著什么樣的眼神看著她,反正她是能吹的天花亂墜。 直到小師父趁著她不注意,將犍稚收回,重重的在木魚上敲了一下。 “施主有何意小僧明白,不必在此謬贊?!?/br> 這回小師父算是徹底將犍稚放回木魚之中,不再有多余動作,口中之意更是直白道。 “這兩日,每當木魚聲響起,施主便會露出不悅之色,甚至心浮氣躁之相,如今想來應是與我佛無緣,即為無緣,小僧便另尋他處反省為好,免得惹怒了施主你是小事,若真遷怒到齊大夫,想來五日后的屠村之日,當真成了小僧的破戒之時?!?/br> 管木子:...... 對于小師父戳穿她心里想法的舉措,管木子不甚在意,反正她在這世道被人看穿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就連她當日救人,特意準備的血衣,在事后用來嚇唬齊沐時,得到的也只是陪她玩的故作驚訝。 現在的齊小夫人猶記得那日吳筱筱在靠近她時說出來的一番真話。 “你用動物血嚇唬嚇唬那群村民還好,嚇唬個大夫,這是懷疑齊沐的專業性,還是在質疑你自己腦子沒好利索?” 不服氣的將腳邊石塊兒踢開,管木子無語望天,其實所有人都不知道,在齊沐那得到了巨大挫敗感的第二天,她還用血衣嚇唬了圓兒哥,得來的依舊是和她胡鬧的假意尖叫。 “一個個小古板,沒點兒童趣,無聊!” 心里的抱怨已經從默念變成了小聲嘀咕,腳下的步子呢則是歡快的朝著齊沐所在的房間跑去。 現在沒有經咒聲的干擾,她終于可以心無旁騖的盯著她家齊沐那張甚是惹人歡喜的面容偷樂呢了。 只是眼前熟悉的一幕令管木子不得不停下腳步。 她好像想起來除了季言敘那個討厭鬼之外,自己還得罪過誰了。 夜已深,逐漸安靜的狼河寨里正有著一抹黑色朝著與叢林結交的方向前進,而在幾丈之外的地方,還偷偷摸摸的跟著個粉嫩身影。 “兄弟,有話好好說,咱們君子動口不動手?!?/br> 看著架在脖子上的另一把長刀,作為跟蹤者的管木子只想稱贊自己運氣極佳。 這不還沒探清黑色身影去往何處,就被人掉頭逮了個正著。 “為何跟著我!” 說來,從踏出第一步時,黑衣人便察覺到身后有人跟蹤,為了不暴露行蹤,順便探探身后人意圖為何,黑衣人毫不猶豫選擇將人引至叢林中,一探究竟。 “這不是.....看著夜色正好!想著上次十五月圓沒瞧見狼河寨的月亮,今日特意出來逛逛,沒想到......碰到了兄弟你,真是有緣之人,有緣之人?!?/br> 笑著回答黑衣人的提問,管木子依著兩個指腹的力道想要將架在脖子上的刀刃移開,可一切終究是無用功罷了。 “有話好好說!好好說!” 感受到刀刃力度瞬間,管木子迅速將手收回,在瞅了眼借著月光還滲著絲絲寒意的刀面時,心里痛罵,她以后也要尋個機會,看誰不順眼就把刀架誰脖子上! “今日已是二十,何來圓月之說?”黑衣人冷聲質問。 管木子訕笑,“這不十五的月亮二十圓嘛?!?/br> “不是說十六圓嗎?”黑衣人冷哼,可在瞧見小婦人恍然大悟的表情時,皺眉道,“你在套我的話!” “拜托,我都沒怪你偷聽我和討厭鬼說的話,你這人怎么賊喊捉賊,反咬我一口?!?/br> 管木子皮笑rou不笑道,“還是說你打算將我同那地洞之中的無臉男一般,放血剝皮,再找個人替代我活在這世上?” “你都知道?” “這世上沒有我不知道的事。”管木子挑眉,“別忘了,我可是你們村長一手捧上去的巴妥司命定之人,不是嗎?汪——平——” 在名字被提出來后,管木子明顯看見黑衣人眼中殺意驟起,偏偏她也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兒。 “別生氣呀,就這點兒屁事害的你臉上那張死人臉氣掉了,你可怎么依著本來面目回去同幕后之人交代?!?/br> 試探性將手伸到黑衣人耳后,在被躲過后,管木子也不生氣,繼續勸導道,“你呢也別先急著殺我,畢竟知錯能改,才能更上一層樓不是?” “我殺了你豈不是更好?”黑衣人反問。 “那你也要有本事殺我才行,只是據我夜觀天象得知,我呢,這輩子除了和我家齊沐活個百八十歲,老死外,沒有第二條死路的?!?/br> 說到這,管木子不免有些得意,“要不兄弟你將面紗主動拿下來,我幫你也看看面相?” “你請自便。” “不了不了,男女授受不親?!蓖窬芎谝氯颂岢鲎屗忾_面紗的要求,管木子言歸正傳道。 “其實我今日跟你過來就是想問你個事兒,你當日為何不將我和齊沐關在一起,反倒是綁了季言敘那個傻子?!?/br> “齊小夫人心中沒有答案嗎?” “當然有?!边呎f,邊揚起自己傲嬌的小頭顱道,“其實這段時間一直暗中盯梢我的人不是我家狗崽,是你吧,別說你不記得呀,我敢肯定那日在小道上偷襲我的人是你,畢竟像你這般面色如此蒼白的狼河寨村民多數不會腳步穩健,走路無聲?!?/br> “何以見得?” “沒有見得,我全部瞎猜的?!惫苣咀永硭斎换氐?,“不過我還猜到,你定是心悅于我,見不得我還齊沐長相廝守,夫妻恩愛,才會想著將討厭鬼和我綁在一起,目的就是為了壞了我的名聲,然后使我和齊沐和離,你帶著我浪跡天涯對不對!” “一派胡言!”黑衣人眼中殺意更濃。 “我沒有說謊,分明就是你做賊心虛,如果我猜錯了,你為何如此動怒!” 不怕死的繼續叫囂著,可在吼完最后一句“你就是喜歡我,別不承認后”,管木子還是識時務的調頭就跑。 奈何還是被人逮了個正著。 “你要是殺了我就是殺人滅口,做賊心虛!” 被人抓的第一刻,管木子想的不是反抗,而是再次激怒黑衣人。 當感受到身邊空氣被利刃劃破傳來的瘆人聲響,以及黑衣人眼神堅決,想要將她除之而后快后,管木子終于意識到局勢不能再惡劣了。 一個閃身躲過劈面而來的刀刃,就著自身優勢一個越身跳到枯木之后,同時右手摸向腰間自打吳筱筱他們來了之后,便一直佩戴身邊的竹木配件。 “你先殺我,也要問問閻王爺敢不敢收!” 在遮擋的枯木被從上至下,一分為二時,竹木配件已被管木子緊握掌中,竹木上四個特意挖空的圓環弧度也剛巧與其掌心握度像匹配。 隨后只聽一聲機關觸動之音,竹木內一尺二寸刀刃出鞘,堪堪擋住朝著管木子面門而來的一刀。 奮力將兩人距離拉開,趁著黑衣人回神之際,管木子錯身讓位,手中所持匕首更是朝著致命處刺去。 一來二回倒是延長了些活命時間。 “死瘦子!季言敘!你倆再不出來,世上就沒有jiejie我了!” 身上力氣已經被消耗了大半,持匕首的雙臂因為外力作用的不斷加大變得有些顫抖,至于留下的唯一點兒力氣現在也被管木子用來請求支援。 而當余光瞥見一黑一藍兩個身影從天而降時,管木子感受到的就只有雙腿一軟,癱坐于地。 “加油!要記住,今晚你倆輸了,小圓子就沒娘了!筱筱也就沒朋友了!” 這邊,得空休息的管木子沒閑著,晃著一雙胳膊就在后頭加油打氣。那邊,三人打斗還在如火如荼的進行,其中兩個還抽空回了小婦人一句“無聊至極!” 只是這一打二終不是什么長久之計,在意識到自己很有可能被活捉后,黑衣人猛然調轉方向,打了在場三人個措手不及。 當然最無措的還屬話多嘴欠的齊小夫人。 不遠處,提醒“當心!”的喊叫越靠越近,偏偏地上之人還在坐以待斃的等著長刀徑直朝她劈下去。 更甚者,口中還在旁若無人的倒數著。 三...... 二...... 一! 倒數終止,枯木聲響,與此同時,黑衣人連退數步,應聲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