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這樣你可能放心的和我一同回叢林里了嗎?” 看著逐漸褪去漆黑外表,換上鮮紅外衣的百日紅,巴妥司再次問起小婦人糾結已久的問題。 可令他沒想到的是,自己這一番超乎常人的表現并沒有換取管木子崇拜的眼神,而是在看見小婦人倒吸了兩口涼氣后,毫不猶豫的在他腦袋上招呼了兩下。 “打腦袋會變傻的!” “我不把你打傻,難道你希望以后更多人把你打成傻子嗎!” 管木子不甘示弱的回吼道,卻是在看見少年郎一副不明就里的模樣時,有種恨鐵不成鋼的心痛感。 “你知道我之前為何在你想要第二次帶著李子去叢林里時不同意嗎?” 管木子誠心發問,少年郎則是肯定點著頭道。 “你是在嫉妒我和李子關系好,不過我可以承諾,在我心里,你永遠都在第一位。” “不需要!”管木子忍無可忍,“枉你還自稱為狼族,難道不知道犬類最大的特點就是會沿路留下記號,好方便下次更迅速的熟悉周邊地形嘛!難道你就不怕李子知道了你在叢林里的住處,帶著其他人將你當做異類給抓了!” “李子才不會。”巴妥司小聲嘟囔,“我們狼族最重義氣,才不會如你們人族一般互相陷害。” 管木子咬牙,“是,你們狼族是不會,可人心叵測,誰知道會不會有人騙李子,將你暴露在危險之中!” “即便如此,我也不會輕易上當。” “你不會上當?你可真是高看了你自己。”管木子冷哼一聲,“別以為我不知道幾日前,你同小圓子躲在小院外偷聽我們說話的事情,且不說一個小娃娃該不該聽到那些血腥問題,就你這長了十幾年的腦子,還不是被個娃娃騙的團團轉。” 巴妥司:“......我當時......” “我不管你當時是怎么想的,你只需知曉,你同狼河寨那些普通百姓來說,根本就是個異類,因為你從小的生活背景,還因為你那將花復活的本事!” 拽著少年郎的衣領,管木子強迫著巴妥司直視著眼前愈發鮮艷的百日紅。 “是,你是在叢林里生活了十幾年,也按照自己的生活方式活到了現在,可你確定你完全了解如今這個世道嗎?你確定山中的那群表面上兇惡的猛獸比人更可怕嗎?你了解過人心的險惡嗎!還是說你想按著叢林里的那套繼續在狼河寨,或者更多人的地方生存著?” 巴妥司沉默,許久才緩緩問道,“為何不可?” “因為你是少數人,甚至是幾萬個人里都尋不到一個的那種,這種人主動會被排擠,只是聰明人的做法不會讓這份排擠表現的過于直白,但這份排擠會隨著你的出生一直跟著你,直到死亡降臨那刻,哦,對了,或許你的死亡很有可能就是那群多數人共同的結果。” 此刻的管木子情緒早已沒有先前激動,偏偏說出口的話如同冬日里的寒霜包裹著少年郎周身的一切。 “你胡說,師父說你是騙子,我為何要相信一個騙子的話!” “哼,我是騙子?我看你那成日里不見人影的師父才是真正的大騙子。”管木子不以為然道,“如果他覺得你是個正常人,和狼河寨百姓一般,又為何無緣無故將你藏于叢林數十年之久,活的也是沒有一丁點兒人樣?” 巴妥司道,“因為師父說我從小就是孤兒!” “那他為何不帶著你一起離開,還是說在他心里同樣認定你是個怪物?” 巴妥司:“......你到底想要告訴我什么?” 從管木子滿副不在乎的模樣,還有現在呈現在面上嘲笑他的神情,巴妥司的所有反駁顯得有些無濟于事。 “我只想告訴你,人心和人性遠比你想象的復雜的多。”管木子沉心靜氣解釋道,“你可知道我在數日前救活了一株即將枯萎的百日紅,其實那法子并非什么秘密,就像凌栗那個財迷,一直都是用著這個法子延長著花期,試圖給天星寨帶來更多的收益,可這個被印云大師和其他小沙彌們一笑而過的小插曲到了狼河寨百姓這處卻成了狼神現世,而如今狼河寨一切怪病的緣由明明已經被筱筱查明是被有心人下毒所致,偏偏整個村子,上至年近古稀的老村長,下到如圓兒哥般大小的小娃娃,他們心里還在堅信著一切都是狼神對于他們褻瀆神明的懲罰,你知道為何嗎?” 巴妥司將頭撇在一邊,“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的看法,又何故問我。” “因為我想讓你知道你自己是有多天真。”想起這個封建迷信的時代,管木子不免有些嘆息。 “村民們相信狼神的存在,一方面是數百年傳承下來的結果,另一方面則是神明一直都是個虛無縹緲,但又法力無邊的存在,可事實證明,所有關于神明的描述,都不過是受苦者的一面之詞,即便他們真的存在,可真正的上位者早就隱匿于三界之中,又豈是你我這等凡人可以輕巧遇見。此番狼河寨百姓將希望寄托于狼神身上,也不過是因為在怪病面前,他們不過是群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罷了。” 巴妥司皺眉,“那為何村民會將希望寄托于你身上,我又何嘗不可。” “因為我和村民最大的共同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是,我無論從那個方面看去,都是個再正常不過的人,即便能看見些不尋常的東西,在他們眼里也不會造出多大的威脅,可你不同。” 將已經被她氣到一對兒獠牙瘋長的少年郎上下打量個遍,管木子第一次沒有因為恐懼而嚇到不敢開口。 “你能讓百日紅復活的本事,你那對只要被激怒就會不受控制長出的獠牙,還有你和狼神相同的名字,相差無幾的出身都決定了你這輩子不可能如我一般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起碼不能在狼河寨里自由自在的活著。” 巴妥司嘴硬,“我可以將獠牙磨掉。” “那還不是被小圓子個半大的孩子發現了異常。” 撫上一片焦黑中唯一一株鮮紅,管木子又道,“我當日將百日紅救活是因為看見了蓮兒姑娘身上活的希望,相較于死亡來講,活著是一種本能,就像在鮮血滴落那刻,這株百日紅毫不猶豫的吸食著,因為本能這種東西一旦觸發,就會不顧一切的朝著它前進,任何人,任何事都阻止不了,如今狼河寨的百姓就像是這花一般,雖說現在的怪病還不足以致死,可又有誰能保證病癥不會發生變異,或許在不久的將來,也或許就是明天,狼河寨里就會因為怪病出現大量的死亡,到時候,村外看守的將士們會依著大局為重的由頭對村內百姓進行屠殺,村民心里因為怪病擠壓的負面情緒也會大面積的爆發,而你今日救活的這株百日紅極有可能成為兩方爆發爭斗的導、火索,你,可曾想過承擔這樣的后果?” 巴妥司抬眼看了管木子一眼,隨后開口道,“或許一切都沒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 “但愿如此。”管木子失笑,“不過我是個悲觀主義者,看事情的角度從來不同于常人,還是那句話,我的話能聽就聽,不能聽的話就當個屁給放了得了。” 恢復到之前成日里傻樂呵的狀態,管木子叮囑少年郎趕忙將她送回家,免得讓家中久等之人擔心。 當然在離開前,她還神秘兮兮的將那株復活的百日紅連根拔起,以此消滅罪證。 可能任由離開兩人怎么也無法預料的是,在他們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小道附近后,原本焦黑一片的枯枝雜草中,升騰而起的熱霧依著剛才被□□的圓坑為圓心開始向四周蔓延著,而在圓圈范圍內,一朵朵鮮紅如初的百日紅如同浴血重生般爭相開放。 管木子是在回到小木屋搜尋了一圈,沒看見那個想了一天的身影時意識到齊沐根本就沒有回家。 “這么晚了,他能去哪兒?” 回想起上次齊沐發了瘋般尋找她,為此還哼哼唧唧鬧騰了大半夜的經歷,管木子突然覺得雞皮疙瘩頓起。 她是喜歡齊沐,可對于那種一言不合開始自虐的病嬌美人還是只想遠觀,不想褻玩呀。 這不,為了避免齊小公子的純良性格跑偏,管木子扯著巴妥司就想往外出尋人。 可在看見某個對著銅鏡仔細磨牙,甚至企圖更像人類犬齒的少年郎時,伸到半空的手還是在莫名愧疚中停了下來。 與此同時,身后的小木門被從外面敲響。 “你們這么來了!” 看著屋外突然到訪的季娣筱和圓兒哥,管木子甚是歡迎,可在看清兩人身后背著的一大一小兩個包裹時,怔住了。 “這是......” “我們剛才接到齊大夫送來的口信說是今晚他便不回家了,同時讓我們兩人前來住上幾日。” 將小娃娃背后的包袱拿了下來,季娣筱解釋著前來的目的。 “同時季大夫叮囑說,今晚數名村民突發急癥,村中怪病恐有變化之象,在病因未經查明之前,近幾日你我幾人還是少出門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