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齊沐是看著他家夫人的面色從剛開始的疑惑逐漸轉變到咬牙隱忍。 奈何唐家小少爺的舉動一如既往的讓人惱火,以至于看見管木子沒忍住動手,在人腦袋上狠狠拍了一巴掌,隨后更是罵了句“白癡”時,齊沐竟微微頷首表示認可。 唐小少爺最后是捂著腦袋,一副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樣被身邊隨從拉離了齊小夫人身邊。 臨走前瞧著還不服輸,想撂下幾句狠話,卻是被管木子隨手抄起,作勢要打人的石塊嚇得當下閉了嘴。 而作為要打人的人,管木子倒是在將對面一主一仆嚇得不敢作聲后,冷哼一聲將石頭一扔,拍拍沾在手上的灰塵,拉著齊沐先行一步,大搖大擺的離開了唐府。 俗話說得好,沿路十八家,家家都是客。 這不,剛從案發現場離開的齊小夫人一出門又瞧見了一群捕快聚在一起,好似在小聲商量著什么。 靠近一打聽得知,原來眾人是想到石府再打探打探情況。 想著如今的天色不算太晚,將回客棧的行程往后推推也未嘗不可。 于是在齊小夫人的極力自薦,外加齊小公子這位名譽邑都城的醫者免費充當勞動力的前提下,探尋石府的隊伍不出意外又多了兩個閑雜人等。 同齊沐剛開始的猜想不同,也不同于之前一到唐府便明目張膽混進衙差里打聽情況的自來熟行徑。管木子是前腳剛踏入石府大門,順帶解開了限制她行動的錦帶,后腳便不知道貓到了何處。 等到再次出現在眾人面前時,等了許久的齊沐有注意到,一開始被管木子系在手腕處的陰陽鎖消失了蹤跡,心情倒是也好了許多。 “可是又去禁地見了朋友?” “嗯,見了,還回了禮。” 搖搖此時空無一物的手腕,管木子笑著跳到齊沐身后將人推走。畢竟還有要事等著他們去做。 夜半時分,捕快們已經將石府徹徹底底搜查了一番,至于得到的結果和管木子先前意料的并無太大出入。 對于一對兒玩得很好的朋,因為一次無意識的過失導致其中一人重傷,亦或是死亡這種情況,管木子并非是沒有見過。 可就來的路上,就小捕快通風報信告知的那番“受害者氣象平穩,并未傷及性命,且身上并無太多外傷”的言論看來,又不得不令管木子懷疑其中是否另有隱情。 果不其然,在衙差搜到最后一個房間,也正是石老爺平日里裝模作樣,充學識的書房時,發現了藏匿于屏風之后、半人高花瓶之下的一包迷藥。 據齊沐現場辨認,此藥名喚“迷迭散”,乃是一種上等藥材,若是行醫時稍加少許,便可減輕傷者痛感,方便醫者治療。 只是世上的好東西即為好,便也同時存在些令常人頭痛的不尋常之處。好比這迷迭散的用量,便是刁鉆的一絕。 使用時少一些,病人痛感數倍加重不說,就連那痛徹心扉的慘叫聲都不免讓醫者時常懷疑自己,可否是暗自下了黑手,將救命良藥偷換成了害人的毒藥。 若說劑量多上個那么少許,疼痛感倒是蕩然無存,只是用藥者會變得莫名急躁。 傳聞,有關醫者用錯迷迭散,導致傷者無辜狂躁,上街存心挑釁,砸人攤點的事,在邑都城的醫者界也是不要太多。 關于唐家大少同石老爺吵架的緣由是否歸咎于迷迭散的副作用,是在第二日齊沐被請到唐府內仔細查看了一番唐明的狀況后給出的肯定答案。 至于唐明昏迷,至今不醒的原因,齊沐說還要多觀察些時日才可給出明確的答案。 事情分析到這兒,提心吊膽跟著眾人轉悠了好幾圈的石老爺總算是將心收回了肚子里,畢竟一份兒難以把控,但是并不難尋得的迷藥根本不能說明什么問題。 這頭石老爺是放寬了心,趁著眾人商討接下來怎么辦的空檔,還不忘安慰一下因為他擔驚受怕了整整一天一夜,卻仍堅持陪同的石夫人。 那頭,唐家人卻是在看見到手的兇手即將逍遙法外后徹底沉不住了氣。 “石司,枉我兒待你如親兄弟,你竟如此狼心狗肺!” 只見打扮華貴的唐老夫人癱坐在地,單手捶胸,叫著上天不公。 受到驚嚇的石司則是趕忙雙膝跪地,雙手奉著老夫人,不敢有任何作為,嘴里倒是還不忘為自己申辯。 “老夫人,衙差大人們說了,唐明沒事的。” “胡說!我兒命苦呀,昨早上還是好端端的,如今……如今反倒成了活死人了,你這殺人兇手,走開!” 用盡全力將扶著自己的人推開,唐老夫人將動作改為雙手捶地,雙眸更是淚如雨下。 半晌,哭鬧聲減小,也似是想明白了什么,唐老夫人猛地抬頭,死死盯住害慘自己兒子的人,慘叫一聲。 “我要你這殺人兇手償命!” 唐老夫人最終就著自己的老胳膊老腿將石司撞在了頂梁柱上,而后自己先一步昏死了過去。 至于來不及反抗,腹部生生受了一擊的石司在被撞擊后,也有些昏沉。 常言道禍不單行,唐府這邊石司是剛被洗脫了嫌疑,那頭因為幾名小衙捕的匆忙闖入,一切又變得混亂起來。 …… 天星寨內。 這已經是管木子被限制行動范圍的第三日。 三日前的那個早晨,突然有幾名小捕快來報說是城中又有三名受害者出現,而各自所呈現出來的癥狀皆與唐家大少,唐明相差無幾。 細問之下眾人得知,原來出事的另三家人正是其余幾位成日里同石司胡鬧的富家子弟。 而今日三家齊齊擊鼓鳴冤,所要狀告之人亦是石府老爺,石司。 就這樣一夜之間,原本胡作非為,惹是生非的城東五人組因為其中四人昏迷不醒,一人鋃鐺入獄而徹底瓦解。 按照現有的證據,石司被收押再審是無需多言之事。 偏偏那日管木子有注意到,在衙差將石司帶走之際,齊沐有將視線來回在迷迭散和石夫人之間轉悠了幾回。 此動作雖不能直接說明什么情況,可據她對齊沐的了解,這其中定有內情! “齊沐,你是不是有注意到什么不對勁?” “是有些許不對,只是現在下定論還為時過早。” “那要不要我……” “的確是需要,這幾日你便乖乖呆在天星寨,莫要亂跑。” 管木子就是這樣被齊沐殘忍拒絕了。 此時此刻一想起那日不留一點情面,毫無感情的背影,齊小夫人都難免有些心痛。 “我可告訴你,齊兄在離開之前特意囑咐我,別讓你跑了,你可別再背后給我整什么幺蛾子。” 一瞧見這兩天成日里搬了個太師椅,坐在門檻正中央,還將自己用披風裹了個嚴嚴實實的人,凌栗心里難免不升起齊小夫人是要砸他場子的想法。 天星寨里已經兩日未曾接過客了。 可惜被齊沐的絕情傷透了心的管木子根本沒有一丁點兒顧及身邊人的意思,待藏在披風下面的眼睛瞟了眼打掃到她跟前的人后,又懶洋洋抬眼望向客棧外那棵參天大樹。 半晌,只聽見齊小夫人語氣嬌柔,一字一句問道。 “栗老板,你之前所說的桃花仙可是真的?” “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自然不曾有假。” 聽到問題,凌栗起先還有些微愣,待瞧見天星寨外長勢愈發喜人的桃花樹時不由停下手中的動作,依著門檻坐了下來。 管木子點頭,“可桃花仙是數百年修成的神仙,終是要位列仙位,喜歡的人不過一屆凡夫俗子,道不同,他們兩人注定會有好結果嗎?” 凌栗想了想,“聽老一輩說那凡人終究是丟了記憶,入了輪回,至于桃花仙亦是在一場戰亂中祭了靈識,重新化為桃花樹,在這鬼門線上鎮守一方土地。可是自古以來,仙凡終殊途本就是不可破之事,也沒什么好值得可惜的。” 管木子抬眸,“可既已早知結果為何,兩人為何又要相識?” “那你可聽說過飛蛾撲火?”瞧著被問的人點頭,凌栗輕笑。 “既已知曉結局,放手一搏又未嘗不可,或許有所轉機也說不定。只是不知道這一仙一人最終去往了何處,或許轉世三界,重續前緣,再或者是墜入無間地獄,永世不得相見。不過即便如何,選擇是他們的,所要承擔的后果同樣是他們的,你我外人又何須在此處傷春感秋。” “嘁,我看是栗老板你比我更多愁善感才是。” 管木子撇嘴,待聽到凌栗詢問起自己為何有興趣了解桃花樹的前因后果時,心里盤算已久的小算盤不由再次打響。 之后只見齊小夫人猛然坐起,將披風團吧團吧成一團,露出那雙藏匿于披風之下,卻興趣十足的雙眸,神秘兮兮道。 “栗老板,你說我要是將桃花樹真的變成人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