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在管木子將自己僅存的記路腦容量早已消耗殆盡時,扯著她轉悠了大半個時辰的人終于在將石府轉了個遍后停下了腳步。 一感受到手腕處的束縛消失,管木子愣是沒等跟前人反應,一屁股跌坐在大開的門沿處,翹起二郎腿小心碰觸著早上好不容易消腫,現在開始腫成豬腳的腳踝。 這下好了,今個的腳算是徹底走廢了。 “你這小啞巴,腳底裝了風火輪呀!” 一想起剛才近乎于競走的速度,管木子只覺后槽牙被咬得咯嘣咯嘣直響。 偏偏她這邊兒氣得頭頂冒煙,那頭的小啞巴卻是沒有一丁兒動靜,鬧得她差點兒以為自己是在同空氣抱怨。 這不一個想不過,管木子抬頭就想當面指著小啞巴的鼻子破口大罵。 可惜人沒罵到位,她先被嚇個半死。 管木子是在抬頭的瞬間看見了一張離自己不過十來公分的驚恐臉,因為她的猛然抬頭,小啞巴有下意識的想往后退。 她呢,亦是想都沒想的往后躲。 而兩者略有不同的是,小啞巴知道自己即將摔在地上,隨即雙手撐地。 可管木子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后完全沒有任何遮攔物。 就這樣在小啞巴另一幅驚恐樣中,恍惚想起自己身處門沿處的管木子開始心灰意冷的接受沒找到齊沐,她反倒先后腦著地,當場猝死的后果。 “你打算這樣躺倒什么時候?” 好似是齊沐的聲音? 印象中腦袋被砸開的疼痛感并沒有如約而至,管木子倒是在驚恐之余嗅到了平日里再熟悉不過的藥草味,再加上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當下一個沒忍住,竟起身反撲進救人者的話里嗷嗷大哭起來。 石府諸位有試探性的向小啞巴投遞過眼神,試圖搞清楚里面的狀況,卻是在小啞巴連連擺手否認后重新將視線移向眾人之間,已經在輕聲安慰人的齊沐身上。 這位神醫,好像同平日里看起來不一樣了點? 管木子不爭氣哭了好久,久到肚子哭餓被領到屋里,還被投喂了好些糕點,等到口中甜味實在是一些膩人,才似剛剛想起來要找人的事,委屈問道。 “你今日下午跑到哪里去了?” 齊沐無奈,“你都跟到了此處,又何必問我去了哪兒。” 管木子小嘴一撇,“我不是怕你受欺負。” 齊沐失笑,“誰敢欺負我?” “他們!” 管木子瞇眼將在場眾人指了個遍,最后落在站在后面,卻是被身前人遮不住一星半點兒的大高個身上。 她可記得,就是這個四肢發達的蠢家伙剛在她面前搶走人的! “我沒有欺負齊大夫。”被指的大漢撓頭尬笑,“當時不過是事態緊急,事后我有同齊大夫賠禮道歉。” 管木子咬牙,“那也不行!” 趁著大漢不注意,管木子抬起還好著的左腳就要往人身上招呼。 那頭大漢堪堪躲過,這頭不安分的人同樣在齊沐一聲“胡鬧!”中微微收斂。 原來今日齊沐被人當眾搶走一事純屬誤會。 因著石夫人身邊的貼身丫鬟突然染了怪病,情急之下才會導致天星寨里突然出現不明身影劫人的怪事。 往常人家若說丫鬟得病,請個尋常大夫看看便是,偏偏這石夫人身邊的丫鬟并非一般家仆,而是石夫人那不爭氣的父親在外面偷偷生下來的私生子。 換句話說,這丫鬟論資排輩起來還是個主人家,所以才鬧得管木子今日外出尋夫的戲碼。 雖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以齊沐的醫者仁心,救人本就是職責,可管木子一看見石老爺那張滿臉兇狠的長相,外加時刻帶著諂媚笑容,對著柔柔弱弱,看年齡不過二十三四的石夫人笑得色瞇瞇模樣,當下沒了救人的想法。 這登徒子怕是看上了石夫人的美貌! 就石夫人那比她還要嬌弱幾分的身子骨,根本就是在身上刻著“被人強搶民女”六個大字。 對于這種惡霸,活該齊沐今日不來他家看病! 對于心中描繪出的石老爺模樣,管木子越想越氣,氣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樣進的屋里,又是怎樣聽了齊沐的一聲喚,再次被所見之景震驚。 屋子中間,此時正靠坐著齊沐此次前來的目的——一位年約十七八歲的姑娘家。 與其周身俏麗的打扮不同,此人雙眼充血,口中舌頭更是出于口一寸多,因著長時間口舌的無法閉合,如今早已呈現四肢乏力之狀。 據石夫人描述,丫鬟妙柳是昨夜突發癥狀,等到有人聽見聲響前來查看時,就已經成了這般模樣,且經過一日一夜的治療,諸藥無效。 一聽到“諸藥無效”這幾個字。管木子便覺得石夫人是在唬她,可在瞧見齊沐暗自搖頭時又不得不相信現狀。 管木子身子往過靠了靠,“真的沒了救治的法子?” 齊沐搖頭,“這病我亦是第一次見,若是這姑娘能多撐幾日還好,只可惜以現在的狀況看來,后日便是最后期限。” “后天?這么快!” 在齊沐的不斷肯定中,管木子知曉事情可能真得有些棘手。 可轉念一想,她家齊沐又不是神醫,也不可能什么病都能治好,現在她的當務之急還是好好寬慰一下,讓自家靠山別鉆牛角尖為好。 只可惜管木子討好的話剛在腦海里成形,下一秒竟是被外面突然傳來的一陣巨響嚇到忘詞。 “天靈靈地靈靈,今日我了虛大仙在此!看何等妖孽還敢造次!” 剛才眾人經過,空蕩蕩的庭院里不知何時被人布上了八卦旗和做法臺。 在眾物件中間竟還站著一個身穿黃色道袍,留著兩撇山羊胡的男人像模像樣舞著八卦劍,嘴里更是振振有詞念叨著什么咒語。 至于屋里的諸位卻是在聽到動靜兒后沒有表現出任何的大驚小怪之狀,反倒像是早已知曉。 石夫人擦拭掉雙眸中隱隱含著的淚花被石老爺扶了出去,妙柳坐著的太師椅也被大漢和玄鐵榮一左一右抬到了大門處,正對著做法臺。 作為在場唯一不知道后續發展的管木子則是在反應過來時被齊沐整個人護在身后,任由她怎么蹦跶,都只能遠遠觀看。 庭院里的法事還在進行,被眾人圍觀的道長亦是使出看家本領,變換著花樣。 然而這一切對于管木子這個見過了世面,尤其是親身經歷過千年古墓的人來說,不過是灑灑水,小意思罷了。 以至于到了殺雞取血,畫符咒這種看戲的常規cao作準時準點兒出現時,管木子不恰當地在齊沐身后打起了哈欠。 “困了?不如我們回去如何?” 不出意外,齊沐觀察到了身后人的小動作,見自家夫人因為打哈欠而睜不開雙眼,卻還在認真點頭時,原本緊握的手不由放松了些。 齊沐道,“那我們回去吧。” 管木子是在莫名的困意中輕哼一聲,下一秒竟是被額間突然傳來的一抹涼意整個驚醒。 下意識用手觸摸發現,那是一滴鮮血不偏不倚甩在了她的眉心處。 一滴從剛被寫好,還沒徹底干透的符咒上灑來的鮮血。 …… 管木子有明顯感受到自從昨晚她不小心碰到那滴雞血后,齊沐就一直處于一種莫名的緊張狀態。 比如說,今晚一回天星寨,齊沐一反常態地進門便將她扯進了客房,任由誰來敲門都不許進來,愣是弄得管木子早早收拾完畢,躺在床上迷糊入睡,才隱隱約約聽見有人輕聲離開,房門輕關的聲音。 “齊沐,你在外面嗎?齊沐?” 為防有詐,管木子在屋里小聲試探了好幾回,待確定只有一人時,猛然翻身起床,將腳邊的被子胡亂踢成個團,踹到角落。 而后雙腿盤坐,雙手撐著小臉開始生起悶氣來。 就在剛才,趁著齊沐有些慌神的空檔管木子探得了些口風。 原來這段時日齊沐每日起早貪黑去往石府是為了給石夫人看病,至于石夫人到底得了什么病,齊沐并沒有詳細說明。 不過這么長時間都沒看好,可能真的是遇到了什么疑難雜癥。 而齊沐今日沒有出門,則是另有隱情。 用齊沐的原話說,“石府上本就有位石大夫,因為久治不得效,才會大老遠去將我請過來,可惜我才學疏淺,同樣未能將石夫人治好,見此石老爺便在昨日將我請回。” 齊沐口中的石大夫是誰,管木子可能先前還不知曉,可今日到了石府,遇到做法事,淋雞血這檔子怪事兒,還有法事之后,突然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里冒出來個身穿灰色長袍的家伙到自己面前陰陽怪氣說的那幾句話,難免不讓她有所懷疑。 感情是有人在暗中給齊沐使絆子,讓人不高興呀! “可惡!敢欺負我家齊沐,看我不把你個小肚雞腸的家伙臉踹腫!” 對于自己當時沒有上去反嗆兩句,滅滅那個石大夫威風的事,管木子是越想越氣,氣得將已經被踹到墻角的被子重新扯回,再踹。 只是轉念間又想起一事來。 為什么今晚她走丟了,凌栗那家伙沒來找她? 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