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隨處能撿的玩意能掙到錢，趙笑花是持懷疑態度的。不過她一向信周靜，既然她說行就應該行了。

    老郭前兩天給家里添了一輛自行車，她現在自行車也騎得很溜，于是帶著小妹跟寧寧出發了。

    這年頭的路很不好走，坐在自行車上面也是騰得屁股都麻了，不過兩小家伙難得能出門，一點都不覺得辛苦，反倒非常興奮。

    趙笑花這些年在村子里出沒，早就混了個熟臉，到了之后就上了幾家熟悉的農戶家，問他們有沒有菌菇干出售。

    這菌菇隨便都能采，大家一般是曬一定的量，等吃完之后再去采。趙笑花一時說要，她們手頭上只有一點。

    不過，當聽到趙笑花會大量收購菌菇干的時候，他們也嗅到了商機，“你要，咱們等會就上山采，等曬干之后你再來收。”

    “可以，但我最遲20天后就要。”趙笑花按照周靜交代的，說：“價錢咱不會虧待大家，但咱只收質量好的，次品是肯定不會要的。”

    大伙聽到收購價的時候，不由瞪大了眼睛，這跟天上掉錢有什么區別。

    傍晚，周靜去趙笑花家接寧寧的時候，趙笑花把今天的情況跟她說了，“營里剛組織了一次外出采購，下一次得差不多一個月后，我跟村民說了，二十天后要貨。”

    “行，那到時候你去收回來。”周靜說：“去收那天來我家拿錢，每個人的錢都要算好給到位，絕對不欠村民一分錢貨款。”

    “好。”

    周靜帶著寧寧回家，康康已經在家做完作業，并且把飯煮上了。只是他廚藝不怎么樣，得等她回來炒菜。

    等飯菜做好，大家就幫忙端菜上桌，準備吃飯。

    “mama，爸爸最近怎么老不回來吃飯呀？”寧寧已經很久沒跟爸爸一塊吃飯，今天都覺得碗里的飯菜不香了。

    “爸爸剛接手新工作，得熟悉，等過一段時間會好的。”周靜安慰道。

    其實她也不知道程遠過些時候會不會閑一點，可只能暫時這么安慰閨女。

    “寧寧，爸爸是保衛國家的軍人，咱們要體諒他哦。”康康拍了拍meimei的背，說：“要不咱們明天早點起床，那就可以跟爸爸一塊吃早飯了。”

    “好呀。”寧寧頓時精神了，還囑托周靜，“mama，你明天一定要叫我起床。”

    “……”周靜很想說，有時候你爸出去的時候，她自己都還沒起床。

    晚上，小家伙們上床睡覺后，周靜就回到自己的房間等程遠回來。

    她一般都會看手稿或者看書，等到十點左右，要是他還不回來，她就先睡了。

    這天晚上她比較幸運，程遠九點鐘就回來了。

    等他洗完澡上床，她一邊給他擦頭發一邊說：“寧寧吃晚飯的時候說，很久沒跟爸爸一起吃飯了。閨女這么惦記著你，你是不是很開心？”

    “是挺開心的。”程遠勾了勾唇角，一顆老父親的心被安慰到。他伸手扯過她的手，把人摟緊自己的懷里，問：“閨女惦記我，媳婦惦記我嗎？”

    “……”周靜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說：“咱倆都是老夫老妻了，還說什么惦記不惦記的。”

    “哪兒老了？嗯？”他上揚的音調帶著明顯的危險性。

    周靜沒好氣地笑了，“是我老了，行了吧？”

    “你一點都不老，三十歲都不到。”程遠說。

    “也是。”周靜想想自己上輩子這個年紀都還沒結婚，這輩子卻已經兒女雙全，大的不僅能打醬油，還能煮飯呢。

    “對了，你明天能不能給我哥拍個電報，說我這邊大概二十天后給他寄貨過去，讓他注意查收。”周靜說。

    “你真搗鼓起你的生意來了？”程遠問。

    “是呀。”周靜挑著眉問：“怎么？你還瞧不起我當倒爺了？我跟你說，現在國家政策鼓勵咱們做。”

    “我沒有瞧不起。”程遠說：“只是你平時要上班，要照顧孩子，要是再弄這些，我怕你太累了。”

    “不累不累。”周靜連連搖頭，“賺錢使我快樂，我一點都不累。”

    “哦……”他的眼神突然沉了下來，說：“既然不累，那我們來運動一下。”

    “……”

    第二天，周靜扶著自己老腰起來的時候，堂屋里已經歡笑聲一片。

    寧寧一看到周靜，就嚷嚷道：“mama，你是大懶豬，咱們都起來吃早飯了，就你還在睡覺。”

    “……”周靜冷哼一聲，瞪著某人道：“這不怪我，怪你爸。”

    “是哦，要怪爸爸，我想去叫你起床，他不讓，說你昨天特別累。”寧寧歪著腦袋問：“mama你昨天干什么會特別累呀？”

    周靜：“……”

    “好了，寧寧快吃，不然哥哥要比你快了。”程遠及時打斷閨女的好奇點，否則他媳婦要炸毛了。

    早飯過后，周靜就帶著寧寧去趙笑花家。

    “對了，怎么我回來這么久，都沒有見過陳喜梅呀？”周靜雖然不喜歡她，但現在作為師長夫人，也是軍嫂這個大家庭的家長了，該了解的還是得了解。

    “前兩年就回老家去了。”趙笑花說：“男娃都當兵去，女娃也大了，要找對象，她就帶著女娃回去了，反正老農過不了幾年也要退役了。”

    “原來這樣。”周靜點了點頭，心想這也太好了，不用跟她打交道。別的軍嫂有點小毛病還能忍受，這個陳喜梅的毛病實在太大。

    一轉眼就到了去村里收菌菇干的日子，趙笑花這天早早就來找周靜。

    周靜給了她一個布包，零零散散裝著有十來塊錢，應該夠付貨款了。

    “記得別急，一個個給鄉親算清錢，不要弄錯。”周靜囑托道。

    “我知道了。”趙笑花說：“我最近都把大頭他們的數學書翻出來，練習計數了，大蛋說我口算速度不錯，你放心吧。”

    說完，趙笑花就騎著自行車出發了。

    雖然不知道這行當將來會怎樣，不過努力掙錢的感覺實在太好了，趙笑花蹬起車來都特別起勁，連屁/股都不覺得疼了。

    趙笑花今天不在家，周靜就把寧寧放在周小蘭家。

    周小蘭家的老大跟老二已經上學了，現在家里就只剩老三，與其帶一個，倒不如帶三個，有寧寧跟小妹陪著，老三也幾乎不用自己帶了。

    “當初連著生很辛苦，現在一下子都大了，你輕松啦！”周靜說。

    “是呀。”周小蘭說：“其實辛苦不辛苦，過了就忘了，不過幸好早點生，現在都計劃生育不讓生了，當兵的肯定不能違反計劃生育，否則要回老家了。”

    “你這叫好了傷疤忘了疼。”

    “誰說不是呢？”周小蘭苦笑道：“就是等孩子都上學了，家里剩我一個，覺得好無聊。”

    “別想太長遠，見步行步吧。”趙靜說。

    要是以后倒騰菌菇干的生意做大了，她第一個考慮讓周小蘭加入。

    傍晚下班去趙笑花家，一進門就看到她家的雜物堆對了好幾大包東西。

    趙笑花隨便拿了一些給她看，“你說了只要好的，所以我精挑細選過，這里的都是好貨，就是收回來的貨不是很多。”

    “沒事，反正咱們這次也是小試牛刀，但質量一定要保證，才能有回頭客。”周靜說，“等過兩天有軍卡出去，我跟同事調一天班，跟你一塊去郵局寄。”

    因為是第一次，周靜不是特別放心趙笑花，還是跟她一起把流程走一圈。

    到了出發這天，每個軍嫂都是背著空背簍出發，就等著等會兒裝東西。只有周靜跟趙笑花，兩人的竹背簍已經裝得滿滿當當的，手上還拎著一些。

    “小靜，你跟笑花背著這么多東西，是干啥去了？”張嫂子好奇地問。

    周靜覺得沒什么好隱瞞，大方地說：“這是菌菇干，我打算寄給我哥，他在咱那邊省城讀大學，能倒騰出去賣錢。”

    “……”

    周靜三十不到就當了師長夫人，成了她們這群軍嫂的頭領，大家心里說不羨慕是假的。她自己本來又是軍醫又會給人寫方子，理應這生活是越過越自在，怎么就當起“倒爺”來了？

    這年頭當“倒爺”可不怎么好聽。現在政策放松還好點，之前被抓到可是要被抓判刑的。

    大家神色各異，當著周靜的面也不好說點什么。

    周靜能理解這時候大家的想法，不過她走得正行得正，也不怕別人怎么看她。

    因為她們今天都要出門，寧寧跟小妹沒人照看，就跟著康康去上學了。

    路上不用照顧小孩，周靜跟趙笑花也輕松不少，等到了縣城就直奔郵局，把大包小包寄給周軍。

    除了貨，周靜還給周軍寫了一封信，主要是叫他一些賣貨的技巧。

    從郵局出來，她們一身輕松，便去采購了。

    這一次出來，街上明顯多了一些擺攤的人。

    春風都已經吹到這種偏遠小縣城了，那省城就更不用說了，周靜對這生意越來越有信心。

    兩人先去供銷社，然后去胡大爺那邊。

    胡大爺現在的身份已經正了，之前累積多年的經驗總算派上用場，成了這附近買賣做得最大的倒爺。

    周靜在他那兒買了很多東西，除了一些日常所需的東西，還買了一些糖之類的小零嘴，給康康跟寧寧吃。

    兩小家伙放學回家看到桌子上的零嘴，都開心得轉圈了。

    現在貨寄出去了，周靜跟趙笑花就暫時閑下來，等著周軍收貨之后怎么賣出去了。這年頭物質匱乏，東西都供不應求，她其實沒怎么擔心銷量的問題。

    就是怕周軍沒做過這個行當，又是天之驕子的大學生，怕他闊不出面子。

    過了幾天，她正在做完飯，周小蘭突然跑了過來，欲言又止。

    周靜：“小蘭，你有什么事就直說吧。”

    周小蘭看了周靜一眼，才鼓起勇氣說：“就是……你現在倒騰菌菇干回去給你哥買，有人在說閑話。”

    “說什么閑話了？”說閑話的人是誰，周靜不用問都知道。

    周小蘭：“她們說你放著好好的師長夫人不當，去當什么‘倒爺’，簡直給程師長蒙羞。”

    “小蘭，你覺得我是這樣嗎？”周靜問。

    “不覺得。”周小蘭毫不猶豫地搖頭，“其實我很羨慕你，以前寫方子，現在當了軍醫還繼續倒騰貨物，都是自己實實在在地掙錢，我真不覺得這樣丟人。”

    “你不覺得就行了，別人的嘴巴要說什么，咱們管不住。”周靜笑著說：“既然你也不怕丟人，等我這倒騰上軌道了，到時候你愿意，就來我這邊一起干。”

    “真的嗎？”周小蘭眸子亮了亮。

    “當然。”

    周靜雖然不在乎別人是怎么看自己的，看還是要考慮作為領導的程師長的感受。

    晚上，程遠回來的時候，周靜就把這事跟他說了，“你會不會也覺得我當倒爺，讓你丟臉了？”

    程遠看了她一眼，說：“你作為師長夫人，還這么上進去掙錢，那些不上進的人有什么資格說你？我看她們就是嫉妒你，優秀的人通常被嫉妒，你要適應。”

    周靜一聽，周身舒暢了，抱著他說：“你這么會說話就多說兩句。”

    “你沒有給我丟臉，只有給我長臉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