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宇聽著，認同地點了點頭，然后笑著說：“你果然沒有令我失望，鑒于你過去一年的良好表現，從下個月起，你可以轉為正式的軍醫。”

    這個轉正來得猝不及防，周靜怔愣一下才反應過來，“不說……至少得兩年才能轉正嗎？”

    “這不是你太優秀嗎？”謝宇笑著說：“從下月開始，你就不用跟著我了，到時候自己單獨坐診，當然，遇到問題還是可以找我幫助，我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另外，你轉正之后，每個月的工資增加十塊錢，變成五十一個月，糧食四十五斤，rou一斤二兩。”

    這回真是升職加薪了，周靜聽著，忍不住笑了，朝謝宇連連道謝。

    晚上睡覺前，周靜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程遠，嘴里不停地碎碎念道：“下回趕上有車去縣城，我要去胡大爺那邊多買點布料，給康康跟寧寧做兩套新衣服過年。”

    即使倒退五十年，周靜還是一樣愛買衣服，不過以前是給自己買，現在是給孩子買。

    “還要多買兩罐麥乳精，康康跟寧寧都要喝……”

    她一直嘮嘮叨叨，卻沒聽到程遠的聲音，扭過頭去，只見他一臉幽怨。

    “你……怎么了？我漲工資你還不樂意了？”

    “你現在心里就只有孩子沒有我了，念叨了半天，全都是給康康跟寧寧買的，就沒有我的份了嗎？”

    “……我……這不是還沒說到嗎？你真是的。”周靜是差點把他跟自己忘了，連忙道：“我打算給咱倆各織一件長袖毛衣，情侶裝那樣的。”

    “這還差不多。”程遠說完，又忍不住嘆了一聲氣，說：“寶貝你越來越厲害了，看來我得努力，否則你將來掙的錢比我還要多，我會覺得自己很沒面子的。”

    “……”這人果然骨子里還是大男人主義的。

    領導給漲工資了，周靜工作起來就更加賣力，第二天就開始準備女性衛生知識宣傳的工作。

    一忙起來，時間就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八月底。

    這天她休假，難得可以睡個懶覺，卻被羅嫂子一早給叫醒了。

    現在早晚涼意明顯，周靜披著外套走出去開門。

    “吵醒你了？”羅嫂子有些歉意地說。

    “沒有，我懶，也差不多要起了。”周靜微微一笑。

    “這個，你拿給寧寧玩吧。”羅嫂子說著，從衣兜里面拿出一小塊木頭。

    周靜不明所以地接了過來，認真一看，發現是一只還沒有完全雕刻好的牛。雖然有些丑，但可以認得出來是只牛。

    “嫂子，你這是上哪兒弄的？”周靜好奇地問。

    “是偉業自己雕的，這不再過幾個月，寧寧就一歲了嗎？他看她平時很喜歡玩程遠雕的木頭，想著她屬牛，就說給她雕一只牛當生日禮物。不過他手笨，雕了好多只，這只算是最好的了，就是還沒雕好。”羅嫂子說。

    周靜：“既然還沒雕好，你怎么就拿過來了？”

    羅嫂子嘆了聲氣，說：“偉業他爸媽從邊境調去g省軍區，昨晚就急匆匆把他帶走了。他之后會在g省那邊待著，這牛怕是不會再回來雕了。我想著這是他當哥哥的一份心意，所以拿過來給寧寧玩。”

    “怎么走得這么急？”周靜愕然，秦偉業是皮了點，平時還愛惹程遠生氣，但大毛病沒有，周靜還是挺喜歡他的，這會兒聽到他回到葉沁身邊，她心中有些不舍。

    “恰好葉沁家有事，所以走得急。”羅嫂子說：“不過眼看著要開學了，他要去g省那邊上學，也要提早過去準備準備。”

    “原來這樣。”

    “好了，你忙去吧，我先回去了。”

    “那嫂子你慢走。”

    周靜拿著小木牛回去，這時康康跟寧寧都已經醒了。

    大概是聽到她在外面說話，康康知道mama在，所以沒急著找人。寧寧因為有哥哥陪著，也沒有哭著找mama。

    “寧寧，這是你的玩具哦。”周靜把小木牛遞給寧寧。

    康康聽到有玩具，也湊過來看了看，然后嫌棄地說：“這牛好丑。”

    周靜：“……”

    寧寧看了一眼這只丑牛，伸手就拿了過來，然后歡快地玩了起來。

    吃過早飯后，周靜趁著今天休假，就騎著自行車，帶著寧寧跟康康一起去村里，看能不能換點rou回來。

    今天運氣不錯，殺豬佬那邊有一個豬肚跟一小塊瘦rou。

    周靜回家就把豬肚鹵了，瘦rou就用來燉湯，給兩個小家伙喝。

    傍晚，程遠回來，周靜以為今天有鹵豬肚吃，他會很開心，可她卻明顯感覺到他有些不開心。

    等康康跟寧寧睡著之后，她把秦偉業離開的事情告訴他，“怎么樣？天天惦記你閨女的小子終于走了，你是不是很開心？”

    程遠聽完，半點高興的樣子都沒有，周靜這下確定他肯定發生什么事了，于是問：“怎么了？”

    程遠抬眼看她，半晌，才沉著聲音道：“葉首長走了。”

    周靜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說的葉首長是葉沁的爺爺，秦偉業的太公。難怪今天羅嫂子的心情看上去很沉重，秦偉業又走得這么急。

    她不知道該怎么安慰程遠，只能把他抱住。

    程遠把周靜抱得很緊，良久才開口：“我剛當兵的時候，是出了名的不怕死，別人都以為我膽子大，但只有葉首長知道我是不想要命了。”

    那時候的他，的確覺得活著沒什么意思，這世上唯一愛他的兩個人，他爸跟他奶都不在了。對于盧瑞雪來說，除了每月三塊錢的養老錢，他就是她的累贅，人生的污點。

    所以，每次執行任務，他都是沖在第一。

    好幾次，他都跟死神擦肩而過。

    葉首長很欣賞他的膽識，但也知道他這一次次的不怕死，是沖著死去的。

    有一次，他為了完成了一個非常艱巨的任務，受了重傷。

    葉首長來看他的時候，就對他說：“我知道你一心尋死，可人總有那么一天，為什么不趁著活的時候活個痛快呢？你要是覺得生活沒什么意義，那就拼盡全力去保衛國家，保衛人民，但前提是你要活著。”

    “要不是葉首長，我怕是早就死了。”程遠聲音痛苦地說著。

    這一刻，周靜才知道，原來過去的他是活得如此痛苦。

    “你以后不準再有這樣的想法了。”周靜撫摸著他的頭，說：“你現在有我，有康康，有寧寧，你必須好好活著。不為你自己，也為我們，知道了沒？”

    說到后面，周靜的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

    她無法想象，要不是葉首長的及時開導，他可能早就不存在了。而她現在擁有的一切幸福，也都不會存在。

    葉首長離去，對程遠的打擊挺大的。可能他們之間并沒多熟悉多親密，但葉首長于他是一個特別的存在。

    不過，他在孩子面前盡量不表現出任何異常，還是那個愛逗他們開心的爸爸。

    只是等他們睡著了，他臉上的笑容便漸漸淡去。

    周靜只能默默地陪著他，讓時間沖淡這一切。

    “去小房間拿兩床厚點的被子過來，今晚降溫了。”周靜剛把寧寧哄睡著，小聲地跟程遠說。

    程遠依言去拿了被子回來，給兩個小家伙一一蓋上，動作認真細致，臉上有種依依不舍的表情。

    “你怎么了？”周靜察覺到他的異常。

    “我……”程遠抬頭看著她，欲言又止，最后才鼓起勇氣說：“上面想調我去邊境。”

    第43章

    “你想去嗎？”周靜看著程遠, 輕聲地問。

    程遠靜靜地與她對視，半晌才說：“我想，那是葉首長揮灑熱血, 站在保衛國家最前線的地方，我希望能夠追隨他的腳步。”

    “既然你想去，那就去。”周靜抓住他的手, 朝他微微一笑，“只要你想, 我就支持你。”

    雖然很希望她支持自己，可聽到這話時, 程遠心里有些五味雜陳，因為這預示著他們即將分開, 這是他最不愿意面對的事情。

    也是他會猶豫的原因。

    “好。”他啞著聲音道：“秦師長說了，你想待在這里當軍醫是沒有問題的, 房子可以照住。要是你想回老家也成，他可以幫忙安排你到老家縣城醫院上班。這兩個地方, 你選哪個？”

    “我哪個都不選。”周靜毫不猶豫地說：“既然你去邊境，那我們也跟著你去。”

    “不行。”程遠皺著眉頭說：“邊境那邊雖然離這里不是特別遠，但環境比這里艱苦很多。你要是想離我近點, 那就留在這里，我空了就回來看你們。”

    “不要。”周靜堅決不同意, “你不用哄我，再近也不是能每天來回的距離。之前葉沁就待在那邊，她一兩個月都來不了一趟這里看偉業。我不怕苦, 我只怕跟你分開。”

    說著，周靜鉆進他的懷里，說：“反正我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你去到哪我就跟到哪。你也別太過擔心，我聽羅嫂子說，邊境今年已經穩定了很多。”

    聽到她這么說，程遠是既高興又愧疚，但還是希望她改變主意，“雖說現在穩定了不少，但始終是邊境，會不會有突發情況真不好說。”

    “我不管，以后會怎樣等以后再說，反正目前能過去，我肯定是要過去的。”。

    程遠低著頭，看著懷里倔強的小臉，胸腔似是有一團火，讓他忍不住親了下去。

    此生得此一不離不棄的妻子，這是上天對他最大的眷顧。

    既然決定要離開這里，周靜當然要跟康康跟寧寧提前說一聲。

    第二天起來，她就跟兄妹倆說：“爸爸工作要調動，咱們需要跟著他去新的地方生活，你們想去嗎？”

    寧寧聽不懂周靜在說什么，但康康聽懂了。憑著一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勁，他對即將到來的新生活沒有擔憂害怕，反而充滿了期待，就跟要去郊游一般的心情。

    康康重重點了點頭，“去。”只要是跟爸爸mama一起出門，他就很開心。

    “好。”周靜摸了摸康康的頭，有摸了摸寧寧的腦袋瓜，說：“咱們一家人一直都在一起。”

    早上把康康送到趙笑花家后，周靜就去上班。

    等中午午休的時候，周靜就跟謝宇交代自己即將要去邊境的事情，她對此還挺不好意思的。謝宇盡心盡力帶了她一年，現在剛給她轉正漲工資，她卻說要走，頗有點忘恩負義的味道。

    “謝老師，真的很抱歉，你辛辛苦苦培養我，而我卻要離開了。”周靜有些慚愧地說。

    謝宇雖然舍不得她這個好苗子，但對她的決定很敬佩，“你能夠放棄目前的條件，到更艱苦的地方去，我為你感到驕傲才是，哪里有抱歉一說？反正到哪里都是為戰士們服務，你到那邊后要繼續努力。”

    “我會牢記你的話的。”周靜保證道。

    程遠要調離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周靜下午下班去接康康的時候，趙笑花已經收到消息，焦急地問：“你真的要去邊境嗎？”

    “嗯。”周靜輕輕點頭，“我不想跟程遠分開，他去，我就跟著去。”

    趙笑花聽著眼眶微紅，“你對你男人非得這么死心塌地嗎？咱們這群姐妹，你說不要就不要了？”

    周靜看她這幅樣子，心里也泛起酸來，從當初隨軍到這里來，已經快五年了。這五年里，趙笑花對她的照顧是最多的，雖然比她大不了多少，但真的像一個長輩一樣幫助她。

    “笑花，你別這樣，程遠說邊境那邊離這里就兩個多小時車程，我們想見一面，還是不是很難的。”周靜抓住她的手說。

    “你得了吧你，兩個多小時的車程，不是兩個多小時的路程，比去縣城還遠呢。而且，去邊境的路又特別難走，除非有順風車坐，要不然我們上哪兒找機會見面呀？”趙笑花有些賭氣地說，不過她也只是說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