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遠放開周靜，然后拿出背帶，小心翼翼地把康康背到自己身上。

    她的動作熟練又溫柔，完全不需要周靜的幫忙。她不禁想起他們那次去山澗野餐，他當時還怕被別人笑話他用背帶，如今卻能無視別人的眼光，只要能把孩子帶好就行。

    而他能有這樣的改變，完全是因為她。

    周靜覺得，這一次的兩地分離，非但沒有讓他們之間的感情產生隔閡，反倒讓他們的感情更加濃厚。

    她真的越來越愛這個男人了。

    程遠把康康背好，拎上行李，就帶著周靜一同下樓。

    果然，小張已經在等著了。

    “去吧，別讓人小張等太久了。”周靜說。

    “好，你要照顧好自己，等下次休假的時候，我再帶康康過來。”程遠把她的行李遞給她。

    即使再舍不得，程遠還是上了軍卡。

    周靜依依不舍地跟他揮手，直至看不到軍卡。

    現在時間尚早，但周靜沒有閑逛的心思，背著背包回了宿舍。

    明天將會迎來這次學習的第二次考試，李玉芳她們幾個正在宿舍“奮戰”，周靜被緊張的備考情緒影響，心里低落的情緒總算消散了一些。

    “小靜，我這個點不是很懂，你能教教我嗎？”鄧愛群問。

    “我看看。”周靜拿過鄧愛群的筆記本，看了幾眼之后開始給她講解。

    本來還一頭霧水的鄧愛群，被周靜這么一指點，頓時明白過來。

    “小靜，你太厲害了。”鄧愛群一臉崇拜地看著她說：“幸好你不留院，否則有你在，我真的一點希望都沒有。”

    “你不要妄自菲薄，其實你悟性很高，只不過需要一些時間。”周靜是真覺得鄧愛群不錯，她兩輩子加起來，都有七八年行醫經驗了，當然比別人多懂一些。

    “小靜，你不留院，那以后是回部隊附近的大隊當赤腳醫生嗎？”張友誼問。

    “不是。”既然大家已經很熟，周靜也不隱瞞，道：“其實我跟你們不太一樣，我是通過了軍醫助理的考試才來這邊學習，。等學習結束后，我會回到軍營，到時候就在軍醫那邊上班，以后都能跟我男人孩子在一起。”

    說到最后，周靜對未來充滿的期許，覺得剩下的兩個多月也沒那么難熬了。

    本來大家復習了一天有些累了，但被周靜強行灌了一碗狗糧，又頓時精神了。

    第二天八點，考試如期在會議室進行。

    這一次的考試，明顯比上次的難度增加了。不過對于周靜來說，還是非常好應付。

    因為今天是工作日，大家在考試結束后，仍然需要回到各自的崗位。

    周靜今天分去輸液室，同行的還有張友誼、黃小莉。

    黃小莉是出了名的懶，輸液室的護士長看到她來就不樂意，但也只能安排一個熟手護士跟她搭檔負責吊針，免得她犯錯了，背責任的還是自己。

    至于周靜跟張友誼，他們過去的表現都很不錯，基本功也扎實，護士長直接把她們編成一組，讓她們一并負責較為簡單的肌注注射。

    “小朋友不用害怕哦，你是一個小勇士，這針打下去就疼一會兒，打完之后就不疼了。”周靜正溫柔地哄著一個三歲多的小孩，突然門外嘭的一聲，緊接著就是罵人聲。

    “小靜，針跟名字我已經對好了，你先打，我去外面看看什么情況。”張友誼說。

    “好。”周靜應下。

    雖然聽不清在鬧什么，但打鬧聲很大，周靜以為是醫鬧。

    倒是本來因為打針要哭的小男孩被轉移了注意力，她這針扎下去，他都忘了要哭。

    等她幫小男孩打完針，張友誼就跑回來，她神色慌張地說：“你趕緊躲一邊去，黃小莉勾人家男人，現在被人媳婦找上門來了，鬧得很厲害，我怕把你誤傷了。”

    周靜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一反應是，程遠這招借刀殺人也用得太溜了吧，果然那些兵書沒白讀。

    “你還愣著干嘛？趕緊從后門出去，你先回宿舍待著，我等會再去叫你。”張友誼一邊說一邊把她往外推。

    其實周靜還挺想去八卦一下的，不過原配手撕小/三的場面一般比男人打斗的還要恐怖，考慮到自己的安全以及小寶的胎教，她還是決定先回宿舍。

    雖然她沒有親臨現場，但中午張友誼回來，她的一番生動演說，似是要把畫面還原在她面前。

    “你們知道嗎？梁大偉他媳婦真是太牛了，直接帶了幾個壯漢過來，把黃小莉按跪在地上，然后才自己上去左一個耳光右一個耳光地甩。”張友誼手舞足蹈，唾沫橫飛，“我在一旁看著實在太痛快了，這種不要臉的女人，就是要這么干。”

    “沒……人上去阻止嗎？”鄧愛群問。

    張友誼：“誰敢上去？大家看到那幾個壯漢都嚇得躲一邊去了，病人全都嚇跑了，誰還不要命地往前湊？”

    雖然過于殘暴，但周靜也非常痛恨破壞別人家庭的第三者，她一點都不同情黃小莉。可一個巴掌拍不響，黃小莉是活該，但梁大偉也不可饒恕。她問：“那梁大偉呢？他沒出來嗎？”

    “出來了。”張友誼一臉鄙夷地說：“他不敢出來的，愣是被他科室的主任拉出來。他一來就跪在她媳婦面前認錯，還一口咬定是黃小莉勾/引他在先。呵……人家勾/引，他就要上嗎？說到底，他也是壞透了。”

    “對，照我說，應該把梁大偉押去閹了。”李玉芳憤憤地說。

    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的，周靜下午上班的時候，每個同事一空下來就躲在一旁偷偷討論。

    周靜不喜歡說人是非，只安安靜靜地聽著，不發表任何意見。

    傍晚在食堂吃完晚飯回宿舍，周靜特意留意了一下黃小莉現在的宿舍。只見她的室友跟隔壁宿舍的幾個人堆在一起竊竊私語，一看就知道黃小莉不在。

    次日，她們一回到科室，黃醫生就肅著一張臉跟她們說：“下午下班以后去會議室集中，開全體職工大會，不準請假，不準遲到。”

    “我們知道了，黃醫生。”她們幾個乖巧應下。

    黃醫生“哼”了一聲，轉身就往外走，嘴里不停地碎碎念，“我怎么這么倒霉，帶了這么個不知廉恥的人，簡直毀了我的一世英名。”

    “……”

    這也難怪黃醫生，雖然這事情的責任不在她，可黃小莉被分派到婦產科，算是婦產科的人，這樣就是給婦產科蒙羞。

    接下來一整天，她們在超低氣壓下，終于熬到了下班，可等待她們的不是溫暖的宿舍，而是會議室。

    今天除了必要值守的醫務人員，醫院全體職工都來了，把整個會議室擠得滿滿當當。

    人都快擠不下了，想坐更是一椅難求。

    周靜她們被擠在角落里，李玉芳想進去讓別人給她讓個座，可擠都擠不進去，只能作罷。

    很快，以院長為首的領導進來，大家知道今天是批評大會不是表彰大會，都非常識趣地閉嘴了。

    院長在中間位置落座，環視了一圈，視線最后落在了角落位置。

    他朝周靜這邊的方向指了指，說：“那邊有個同事大著個肚子，竟然沒有一個人給她讓座，這就是咱們醫院該有的作風嗎？”

    院長的話隱隱帶著怒意，霎時間，周靜成為了眾人的焦點，大家爭先恐后給她讓座。

    這下弄得她不尷不尬地，只能硬著頭皮在離自己最近的那張椅子上坐下。

    這段小插曲過后，會議正式開始。

    即使是批評大會，院長在切入正題之前，也要先說上一段具有這個時代特色的開場白。

    院長在會議上對黃小莉跟梁大偉的行為痛批了一番，最后才公布對這件事的處理結果：梁大偉被開除出醫院，黃小莉被轉回插/隊的生產隊，由生產隊自行處置。

    等院長再度總結陳詞一番，這場會議才正式結束。

    周靜因為坐得靠前，等領導一離場，她也跟著離開會議室。

    她隨著人流往外走，想起自己的筆記本還留在科室，她便回了一趟科室。

    等從科室出來的時候，她碰見了院長。

    兩人面對面的，院長今日也幫了她，她走上前，恭敬地喊了一聲‘院長’，然后說：“剛才謝謝您了！”

    院長繃了一天的臉突然舒緩了不少，笑著說：“沒事，你在咱們醫院，要是讓程團長知道我怠慢了，我不好交代。”

    “……”鬧了半天，她原來是有背景的。

    在食堂吃過晚飯，周靜就回宿舍。

    她一進門，李玉芳就說：“黃小莉今天下午打包東西走了，肯定是覺得沒臉，挑大家去上班的時候走的。”

    于周靜來說，黃小莉走了是好事，但她對這事不置一詞，倒是其余幾人討論起黃小莉回去之后會怎么樣。

    “能怎么樣？她的名聲已經臭了，犯了這樣的事就是記了大過，以后回城的名額肯定不會落到她頭上。”張友誼說。

    “我看倒未必。”陳彩笑冷哼道：“她今天能勾/引梁大偉，明天就能勾/引生產隊隊長、大隊長。”

    “就是，狗改不了吃屎。反正身子不清白了，賣給一個男人跟賣給兩個男人有區別嗎？”

    “你說她老這樣，難道就不怕得病嗎？”

    很快，話題又轉回婦產科的專業知識探討上。

    黃小莉離開之后，無論是科室還是宿舍的風氣都好像跟著好起來。

    周靜喜歡這樣的環境，時間好像也好像比之前走得要快。

    當然，她覺得日子沒那么難熬，最主要的是程遠跟康康每隔半個月就來看她。

    雖然每次的相聚只有短短幾個小時，可在這個沒有手機沒有視頻的年代，能有這么幾個小時待在一塊，周靜已經覺得很滿足。

    就是苦了程遠，每次過來都是三點鐘起床，然后來回騎12個小時的自行車。

    但程遠覺得一點都不苦，現在每次見她，都能明顯看到她的肚子在變大，這讓他有種在陪伴閨女一起長大的感覺，他很滿足。

    隨著周靜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為期四個月的學習也接近尾聲。

    大部分人都希望留院，都在使出渾身解數表現，可周靜還是一副該干嘛就干嘛的模樣。

    這天下班，尹主任把她留了下來。

    “你應該知道我要跟你說什么吧？”尹主任笑著說，她從不掩飾自己對周靜的欣賞。

    “我知道。”周靜微微一笑，道：“不過主任您也知道我沒什么大志，只想留在我男人跟孩子的身邊。”

    話說到這份上，尹主任一肚子的話也沒法往外說了，只道：“以后無論在哪里行醫，都要守好醫德，知道嗎？”

    “主任，我一定記得。”

    “罷了罷了……”尹主任嘆了口氣，說：“回去好好準備，過兩天就能回去了。”

    “好，謝謝主任。”周靜俏皮地說：“主任您也不必太傷感，再過兩個月不到，我們又會見面了。”

    尹主任看著她高聳的肚子，笑了：“是的，到時候記得讓你男人別沖進來就好。”

    “……”

    兩天一眨眼就過了，鄧愛群如愿留院，周靜回部隊，李玉芳她們三個回大隊當赤腳醫生。

    雖然她們只相處了短短四個月，但在這四個月里，大家互相幫助，共同進步，結下的友誼是難忘的。

    為了慶祝“畢業”，這天她們豪氣一番，去國營飯店吃一頓，當做是最后的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