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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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香蘭聽到盧瑞雪聲音的時候,臉色頓時難堪又擔憂,“這回又是誰去她面前打小報告,她怎么知道你們回來了?” “媽,沒事,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遲早都要面對面,不如一次把她給解決了。”不等程遠說話,周靜已經搶先開口。 程遠側眸看向她,只覺得自家媳婦此刻像極了一只護崽心切的母雞。 大家紛紛撂下碗筷,周靜不想讓康康看到這種場面,就把他交給了李香蘭。 康康因為被mama“拋棄”了一天而黏著周靜,好在他聽到要給小弟弟換尿布的時候,注意力被轉移了。 盧瑞雪看到程遠、周靜、周愛國三人一起走出來,頓時覺得自己的氣勢不夠,有點后悔沒把程樹枝跟三個子女帶過來充場面。 “哼……你們別以為人多就能欺負我,我今天就跟你們死磕到底。”盧瑞雪吵架多年,深知氣勢首先不能輸,她叉著腰,仰著頭,像只雄赳赳的大公雞。 “媽,你有話就說,別把話說得那么難聽。”程遠沉著臉道。 盧瑞雪這大吵大鬧的,鄰居肯定已經聽到了,現在不是站在門口就是躲在窗戶偷聽。 他自己怎樣無所謂,反正這么多年都過來了,但周家在鄰居眼里的印象都挺不錯的,更何況周愛國還是生產隊隊長。這樣一鬧,實在難看。 “我有話就說?”盧瑞雪嗤笑一聲,“我都寫信跟你說多少遍了,你有聽嗎?” “我們都聽了,只是不聽從而已。”周靜不想跟這女人浪費時間,而且她覺得在吵架這件事情上,女人一般都比男人本事。 “你……”盧瑞雪逗著手指向周靜,惡狠狠地罵道:“肯定是你這個狐/貍精,慫恿我兒子不給我養老錢。” “我可沒慫恿,程遠不給你養老錢,純粹是因為給夠了,不想再給。” “好你個歹毒的女人,竟然咒我死,我還活生生站在這里呢,怎么就給夠了?” “你別急。”周靜依舊不急不緩地說:“我問你,你養了程遠多少年了?” “十年。”盧瑞雪脫口而出道:“整整十年的父母恩,他現在娶了媳婦就忘了娘,我命咋這么苦呀……”說著,她就開始哭哭啼啼的。 “行了,你別演了。”周靜無情地打斷她,“既然只有十年,那程遠已經還回去了。他從18歲當兵開始,每個月給你三塊錢養老錢,也養你十年了,大家之間就一筆勾銷了。” “……”盧瑞雪沒想到她來這一招,一時懵了,反應過來之后就撒潑道:“不能這么算。” “好,不能這么算,我就跟你好好算一算。”周靜立刻接話道:“你有四個子女,你的養老理應是他們四個共同承擔,你現在快五十了,要是有八十歲的命,那往后三十年就讓你的另外三個子女每人養十年。當然,如果你八十歲還活著的話,你再來找程遠。” “另外,你把三個小的兒女養到十八歲,理應也要把程遠養到十八歲。咱現在不能倒回去,那你就把那八年養孩子的錢補回給程遠。還有,我上次就說了的彩禮錢,程大志娶媳婦的彩禮錢是你給的,麻煩你把程遠娶我的300塊彩禮錢也一并給了。” 盧瑞雪聽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是哪個聽墻角的鄰居聽得太激動了,大聲吆喝道:“對,先把彩禮錢補了再來討養老錢。” 有了第一個人發聲,陸陸續續就有人跟著附和。 “就是,偏心偏成這樣也好意思來要養老錢。” “都是自個兒身上掉下來的rou,怎么程大志就是心頭rou,程遠就什么都是?” 盧瑞雪剛才在外面叫陣就是想給程遠制造壓力,想他給錢了事,沒想到這一喊,倒是全來“討伐”自己的,她氣不過,梗著脖子說:“誰……誰說大志的彩禮錢是我出的,你們有證據嗎?” 周靜哪能沒料到盧瑞雪會出爾反爾,死不承認自己當初說過的話。她也不著急,慢悠悠地說:“既然程大志的彩禮錢不是你出,那你說說,他的彩禮錢是怎么得來的?難道是偷的?” “你別瞎說,否則我撕爛你的嘴巴。”這年頭偷竊是重罪,盧瑞雪氣得牙癢癢,“大志的彩禮錢是他自己攢的。” 她就睜眼說瞎話,反正又沒有人去查。 “自己攢?”周靜冷笑一聲,“據我所知,你家大志今年才二十二,就算他十六歲開始工作,也就是掙了三年錢就娶媳婦。他在生產隊上工,掙的公分都未必夠自己吃,一年能攢到一百嗎?” 盧瑞雪這下真是說不出話來了,周靜也沒打算給她說下去的機會,又道:“突然間能有這么多錢,怕不是當倒爺去了吧?” “你胡說……” 盧瑞雪覺得自己要瘋了,她要去堵住這張讓她崩潰的嘴。 程遠看她朝周靜撲過來,立刻把人護在身后。 周靜非常滿意他這種本能的行為,她從他肩膀鉆出個腦袋瓜,對盧瑞雪說:“我勸你冷靜,你今天要是敢動我們一根頭發,就立刻把你送去公安局,周圍的鄰居都能為我們作證。” 盧瑞雪的動作生生地頓住了,她舉著拳頭,一張臉猙獰著,丑陋得讓人想作嘔。 這一刻,程遠對這個跟自己有血脈之親的女人,只剩下厭惡的情緒。他聲音冷厲地開口:“你我對我怎么樣,我已經無所謂了,但要是你敢傷小靜,我會讓你吃不了兜著走。我絕對有這樣的本事跟能耐,只是看我愿不愿意而已。” 在盧瑞雪的認知里,她這個兒子永遠都是沉默、冷淡的,但她從來沒看過冷漠得讓她心驚膽戰的眸子。 這一刻,她有再多的不滿跟不甘,都偃旗息鼓了。 雖然周靜以一己之力讓盧瑞雪灰溜溜地走了,但被她這么一鬧,到底把大家的心情給影響了。 大家吃過飯后,程遠跟周愛國又出門看材料去了,直至傍晚吃飯才回來。 晚上,等把康康哄入睡,周靜跟程遠才雙雙躺下。 程遠從背后摟著她,在她的耳邊輕聲道:“寶貝,謝謝你。” “謝啥?謝我把含辛茹苦帶大你的老母親趕跑了?”周靜開玩笑道。 “你就別寒磣我了!”程遠無奈地說:“說真的,我剛才真的很感動。長這么大,也就我奶這么護過我。” 他還記得盧瑞雪剛改嫁那會兒,村里的小孩子看到他就笑話他。有一次,一個比他大的男孩把話說得非常難聽,他情急之下打了那人,然后被對方的父母找上門。 對方父母看他孤兒寡奶就想趁機訛營養費,當時的情景是怎樣他記不清了,但他奶拿著鐵鍬,擋在他面前,那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他依然記得。 周靜聽到“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時候,嘴角不禁抽了抽,“說得我好像個莽夫一樣。” “沒有。”程遠立刻說:“你比我奶溫柔多了,你今天就像一只護小雞的老母雞一樣。” “……你才老母雞,你到底會不會說話了?”周靜要炸毛了。 “我當然不是老母雞,我是老公雞,跟你一起生娃的老公雞。”程遠說著,手腳又不安分了,“寶貝,那新玩意很不錯,我們再來玩玩吧。” “……”這時候還有心情折騰這事,周靜覺得自己白擔心他了。 一場酣暢淋漓的運動過后,周靜累得睡著了,程遠則精神奕奕。 他左親了親兒子,右親了親媳婦,然后才起來穿衣服,然后把去省城買得食品翻出來,捎上一些,靜悄悄出門了。 顧老正睡著,突然被人搖醒,睜開眼一看,原來是周靜的男人。 “顧老,把你叫醒不好意思,不過我跟小靜后天就要回去了。”程遠說著,把一罐麥乳精、一包糖跟五張大團結翻出來,遞給顧老。 “你這是干什么?”顧老有些懵。 程遠一臉真誠地說:“顧老,感謝你過去幾年對小靜的教導,希望你以后能多給她寄手稿。她很聰明,要是不為了我留在軍營,她肯定大有作為。” 顧老這才笑了笑,把麥乳精跟糖攬了過來,把錢退了回去,說:“這麥乳精跟糖挺好吃的,我收下。錢你拿回去,我自己有,只不過財不可外露罷了。” “那好,下回我讓爸媽買你喜歡吃的東西,給你捎過來。”程遠也不堅持,把錢收了回來。他知道顧老是從首都被下放過來,有錢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他這五十塊,就不丟人現眼了。 “成。”顧老也不客氣,笑著說:“沒想到你這小子挺會來事的。” 程遠謙虛道:“我其實不懂那么多門道,只是顧老你對小靜好,我理應報答你。” 一口一個小靜的,顧老算是看出他對周靜是真上心,頗為安慰地說:“看來小靜這次沒看走眼,你比那王知青靠譜多了。” 平時別人稱贊程遠,他一般聽聽就算,可如果別人把他跟王一力放在一起比較,且他更勝一籌,那他就忍不住得意。他壓了壓上翹的唇角,說:“那是小靜以前眼瞎,她現在不瞎了。你放心,咱們會好好過日子的。” 顧老聽著,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你……這小子還挺會自賣自夸的。” “……” “好了,回去吧。”顧老甩了甩手,說:“你們后天走是吧,你讓小靜明晚別過來了,免得被人發現,她的心意我都知道。” “成,那我先回去了。”程遠起身,又安慰道:“顧老,你要好好照顧自己,等待將來平反的那一天。” 沒想到顧老只是輕嗤一聲,道:“在這里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天天鍛煉身體,回去整天斗個不停,我倒不如留在這里樂得清閑。” “……” 周靜第二天起晚了,程遠跟康康已經不在房間了。 她穿好衣服走出來,看到李香蘭剛從外面回來,就問:“媽,程遠跟康康呢?” “他倆去河邊玩了。”李香蘭笑瞇瞇地說。 “媽,你心情好像很好?”周靜疑惑地問。昨晚被李香蘭鬧了這么一出,估計她得意難平好幾天。 “好。”李香蘭忍不住笑出了聲,“這盧瑞雪以后怕是不敢再來招惹你們了。” 話說,盧瑞雪昨天揣著一肚子氣回去,一路上逮著個認識的人就把周靜跟程遠罵一頓,她以為這樣子就能把他們的名聲給罵臭了。 誰知道別人壓根不信她,聽她嘮叨也是左耳進右耳出。而且,她這一宣傳,把鄉親們的八卦之心都給勾了起來,有些人甚至無聊地去打聽這件事的實情。 她在周家門口大罵的時候,多的是看到聽到的鄰居,要把這件事原汁原味地還原回來,簡直太簡單。 大家聽完之后,對盧瑞雪的嫌棄又多了幾分。特別有一些好事者,故意跑到她跟前,說些模棱兩可的話嚇唬她。 “你家大志是不是真當倒爺了?一年就把彩禮錢給攢夠,看來很好賺,不過你要小心呀,被抓住了可能要槍/斃。” “我想要個縫紉機,讓你大志幫忙弄一部回來,給我算便宜一點,我絕對不會把他當倒爺的事情說出去。” 盧瑞雪聽著,心肝都在打顫了,連忙解釋說程大志的彩禮錢是她出的。 別人一聽,就說你既然給大志出彩禮了,也應該幫程遠出,這樣才能義正言辭地讓他給她養老。 一來二去,盧瑞雪把自己說的話給推翻了,再也不敢提向程遠要養老錢的事。 “就她活該,好好地每個月領著三塊錢養老錢不要,非要把它給作沒了。”李香蘭冷哼完,就去廚房給周靜端早飯。 等周靜吃完這個遲到的早飯,程遠就帶著康康回來了。 康康在外面玩得很開心,回來就抱著周靜的大腿說:“相相、相相……” “他在說什么呀?”周靜一頭霧水地看向程遠。 程遠說:“我昨天跟爸去縣城看到有照相館,想等會帶康康去拍張照片。滿月的時候沒來得及拍,現在周歲要拍了。” “好。”周靜笑著應下,今天是年初四,康康是初七生的,現在拍周歲照正合適。 事不宜遲,周靜去鄰居家借了一輛自行車,一家三口就出發了。 縣城離村子不遠,騎自行車不用半個小時就到了。 這年頭已經有彩色照片了,不過相對黑白照片要貴很多。不過難得照一次,程遠這個鐵公雞直接拍板拍彩色照片。 他們一共拍了三張,一張是一家三口的合照,一張是程遠跟周靜的合照,一張是康康的單人照。 兩張合照各曬一張,康康的單人照曬兩張,一張給李香蘭平時想外孫的時候看。 照片要第二天才能拿,但他們明天要趕早班火車,周靜就讓李香蘭到時候去拿,然后給他們寄過去。 女兒明天就要走了,李香蘭再舍不得也沒用,只能給他們多收拾一些東西帶回去。 等周靜他們回來,她已經把東西收拾妥當,說:“你們帶著康康不方面,我就隨便收拾了點過年零食,回去就分給軍嫂們吃。其它的,我下次給你們寄信的時候寄過去。” “媽,行了,你留著自己用自己吃,我在那邊縣城一般都能買得到。”周靜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