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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桓沒解釋命鄆王隨他入敵營的原因,但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既然有皇帝親自前往和談,金人是不會再要求親王隨行的,趙桓是怕自己身陷敵營后趙楷趁機爭權奪位,故此一定要將趙楷鎖在自己身邊。 趙佶聞之此事后怒極,無奈如今自己權力早已喪失,根本無力無法改變趙桓的決定,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心愛的兒子趙楷身入虎xué。急怒攻心,病勢便越發沉重了。 趙楷倒是默然領命,毫不反抗,然后靜靜地自鎖于王府中再不與外人接觸,出行前于吟詩作畫中消磨時間,心qíng仿佛異常平靜。 柔福又因此哭得肝腸寸斷,嬰茀不住在一旁安慰說:鄆王殿下吉人天相,一定沒事的。帝姬您看上次康王殿下出使金營不就平安回來了么?話雖如此,但她一邊說著卻有不祥之感涌上心頭,想起趙楷日漸蕭索的身影和他即將面臨的不可預知的命運,投在柔福身上的目光也不禁地凄惻起來。 出發之日,嬰茀隨柔福與宮眷、百官一同出城送行。趙楷與王妃蘭萱同乘象輅前來,到了告別處,趙楷雙手扶王妃而下,嬰茀發現他凝視王妃的神qíng是她全然陌生的,寧靜而柔和,含有難得的鄭重,和一絲若隱若現的憂郁。而王妃依然表qíng淡漠,淡妝素裹,冰清玉潔般風骨。 看見柔福與嬰茀,趙楷便微笑著向她們走來,對柔福道:咦,meimei竟能起這么早?莫不是趁機出來游罷? 柔福眼圈一紅,啐道:我是來提醒你,你上次答應我要為我畫一幅櫻花圖,別一去金營就賴著不肯早早歸來,故意把這事給忘了。 趙楷笑道:meimei放心,此前已與金人說好,五日內我們必會返京,待今年櫻花一開哥哥馬上為你畫。然后又悠悠地轉朝著嬰茀說:說起賴帳之事,我倒想起似乎有人尚欠我一物沒還。 嬰茀知道他是指上次所賭的那一吻,便含羞低頭不肯答話。柔福卻不明白,睜大雙眸問:誰欠了楷哥哥東西?不會是嬰茀吧?嬰茀,你欠楷哥哥什么? 嬰茀尚未來得及辯解已聽趙楷在一旁道:呵呵,我為什么要告訴你,這是個秘密。嬰茀,咱們不告訴她。 柔福繼續追問,趙楷只是笑吟吟地搖頭不說,不久后便有宦官過來,對他說:官方吩咐:天色已不早,請鄆王殿下上馬啟程。 趙楷點點頭,柔福一把拉住他,流淚道:楷哥哥,你一定要早點回來呀! 趙楷微笑著撫著她的頭,說:好,就算是為了我欠你們和你們欠我的東西,我也一定要回來。 嬰茀向他一福送別,他含笑頷首,然后轉身走至蘭萱身邊,深深凝視她道:我走了。 蘭萱微微瞬目以應,于是趙楷邁步向隨從牽著候在一邊的馬走去。正yù策身上馬,抬目間卻看見蘭萱明眸之中墜出兩滴清亮的淚珠,滑過她如玉臉頰,悄然滲于絲衣纖維里。 他便又折回,立在蘭萱面前,淺笑著問:你曾說過,永遠不會為我這樣的男人流一滴眼淚,而今你這兩滴眼淚我可不可以理解為是為我而流? 我曾說過,嫁給你這樣的男人是我最大的不幸。蘭萱直視他眼眸,道:但若可以重來,一切必還會如現在這般,我依然會嫁給你。 趙楷展臂擁住了蘭萱,在周圍眾人訝異的目光中旁若無人地吻上了她的唇,良久才放開,那時的蘭萱一向蒼白的臉上淡淡地透出了些緋紅之意,一抹少有的微笑點綴于上,竟是奇異地動人。 那是此日蒼茫煙塵中最美的景象,嬰茀默然看著,忽然有些怔忡。 果然趙桓與趙楷這一去便被粘沒喝扣留囚禁起來,將他們作為索要金銀的抵押品,并將犒軍費金升為金一百萬錠、銀五百萬錠。因國庫已空,朝廷只得要臣民繳納財物,百姓得知皇帝被扣押后也各自竭盡家中所有獻上,甚至連一些福田院貧民也上納金二兩、銀七兩。但即便這樣也難充欠款十之一二,金人又頻頻來催索,于是執政大臣又增二十四員侍郎官專職搜刮外戚、宗室、內侍、僧道、伎術、倡優之家,鬧得城中jī犬不寧,卻也只得金三十萬兩、銀六百萬兩。 自上次大選宮女給金人后,宮中各處均冷清蕭條了許多,各宮妃嬪、帝姬也都每日深鎖在宮院之中于愁苦中度日。柔福也安靜了不少,只數著日子天天嘆息:楷哥哥怎么還不回來? 一日深夜,忽見鄆王府管家來訪,要求柔福摒退除嬰茀外的雜人后,取出兩套太監衣服遞給她們道:鄆王殿下臨行前囑咐我說,如若七日后還不見他歸來,就設法入宮找到帝姬與嬰茀姑娘,把你們帶出城外安置在城郊穩妥處。請帝姬與嬰茀姑娘換上衣服跟我走罷,今夜守龍德宮側門的禁衛與我相熟,又曾受過鄆王殿下的恩惠,不會不放行的。 柔福很迷惑地問:我們必須出宮嗎? 是!管家斬釘截鐵地說:現在金人將皇上和鄆王殿下扣下,隨時都有可能攻進城來,形勢十分危急,殿下早料到這點,所以命我設法帶你們出宮避難。 蘭萱嫂嫂也跟我們去么?柔福又問。 管家神色一黯,道:鄆王殿下走后,皇后娘娘就把王妃接進宮住了,我實在沒法進大內帶王妃出來。 ??!瑤瑤也隨皇后娘娘住在坤寧殿里!柔福忽然想起?,幀幨撬膍eimei沖懿帝姬。她的三個jiejie惠淑、康淑和順德帝姬都已出嫁居于外,而沖懿年紀尚小,朱皇后見她生得可愛便把她養在自己宮中。要走我也要帶瑤瑤一起走。柔福嚴肅地說。 管家面露難色:可是現在確實沒辦法入宮去找沖懿帝姬。 那我先不走,明天去求皇后讓瑤瑤到我這里來玩,若有可能,我把蘭萱嫂嫂也帶過來,然后你晚上再來接我們。柔福說。 嬰茀聞聲道:我也不走,等明天跟兩位帝姬一起走。 柔福卻轉頭對她說:嬰茀,你倒是可以先走,先出城等我們也是一樣。 管家亦點頭道:既是這樣,嬰茀姑娘就先隨我出去罷,分散走也好,人多了容易引人注意。 嬰茀尚很猶豫,柔福在一邊笑著催促道:快走吧,我們明晚就又可以見面了。要是都等到明天,別人見我們一窩蜂這么許多人深夜朝宮外跑,豈有不生疑的? 在兩人相勸下,嬰茀終于同意隨管家先行。換了衣服后悄悄從宮院后門出去,一邊走一邊回首,柔福則在門內笑著朝她揮手,站得久了似乎被風chuī得有些冷,便攏雙手至嘴邊呵了呵氣,見嬰茀還在看她便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那是她國破之前的柔福留給她的最后印象。 管家帶嬰茀到城郊一處僻靜的村落里住下,然后趕回城等著晚上再去接柔福等人。不想世事迭變,只一夜qíng況已翻天覆地。 宋廷解銀官梅執禮將好不容易籌到的金三十萬兩、銀六百萬兩,外加衣緞一百萬匹解往金營后,粘沒喝見財物不足數便大發雷霆,下令立即將梅執禮斬首,繼續催繳欠款。趙桓無限愁苦地懇求說實在是國中無力籌夠所欠之數,粘沒喝嘿然一笑,將一份協議擺在了他的面前:原定犒軍費金一百萬錠、銀五百萬,須于十日內輪解無闕。如不敷數,以帝姬、王妃一人準金一千錠,宗姬一人準金五百錠,族姬一人準金二百錠,宗婦一人準銀五百錠,族婦一人準銀二百錠,貴戚女一人準銀一百錠,任聽帥府選擇。 趙桓見他公然提出要以皇族、貴戚妻女充數的要求,立時氣結,連連搖頭不允。粘沒喝遂怒道:若不答應我立即下令屠城,出兵前先把你頭砍了祭旗!趙桓驚懼萬分,也再無他法,只好流著淚接過金人遞來的筆顫抖著在協議上畫了押。 粘沒喝命人將此有趙桓畫押的文書送至開封府。開封府告知皇后、太上皇之后也立即遵旨,封鎖了大內、艮岳、延福宮、龍德宮及諸王王府,準備選妃嬪、帝姬、王妃等折金準銀送入金營。 此日正是嬰茀出宮后第一日。 嬰茀再沒等到柔福前來與她相聚,連鄆王府管家也不見蹤影。接著便聽說一批批的皇族貴戚女子被絡繹押進金營,她不知柔福是否也在其中,曾守在這些女子經過的路上觀望,但見車馬門窗緊閉,她們均被鎖于其中,見不到具體模樣,只聞凄哀哭聲一路迤儷、不絕于耳。 不久后,金軍終于破城而入,按名冊將幾乎所有的宮眷一網打盡押回金國。嬰茀再也顧不得打聽柔福的下落了,心知她定然已同樣被押北上,便匆匆跟著村里的人南逃避難,為免招是非麻煩就一直以男裝打扮,并蓬頭垢面以掩容姿。顛沛流離地隨流民亂跑了許久后,才得知康王趙構已在南京稱帝,不由地一陣狂喜,立即趕往南京。 可要見皇帝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在南京城內流làng了很久才等到大赦之日他出宮巡視的機會。當終于看到趙構時嬰茀百感jiāo加,仿若隔世,她在突如其來的qiáng烈喜悅與安全感中暈厥,待悠悠醒轉時,她聽見他開口對她說的第一句話:瑗瑗現在在哪里?有沒有逃出來? 于是,她的淚,流下來。 第二章 吳妃嬰茀鼙鼓驚夢 第十四節 千金 將柔福接回宮的次日,趙構即在朝堂上宣布進封柔福帝姬為福國長公主。 在政和三年趙佶將公主之稱改為帝姬后,民間就此議論紛紛,稱這樣一來豈非天下無主了,又有人說姬音同于饑,是皇帝國家用度不足之讖。自然這些說法當時臣子們是不會告訴趙佶的,但趙構這些年四處奔波,對民生民qíng民意了解得比他父皇清楚許多,聽到臣民關于帝姬的議論后相當在意,故此在建炎元年登基不久后即命復帝姬為公主,將英宗皇帝女賢德懿行大長帝姬改封秦國大長公主,哲宗皇帝女淑慎長帝姬封吳國長公主。 這兩位帝姬是當初僅有的兩位自靖康之變中逃離出來的帝女,而趙構自己的姐妹們則無一人幸免于難,全都被俘北上。而今柔福是惟一以當今圣上meimei身份進封的長公主,百官自然明白其重要xing,待趙構詔書一下,群臣立即三呼萬歲,聯翩出列發言祝賀。 散朝之后趙構立即趕往絳萼宮探望柔福,并賜她新衣十二襲、首飾十二套、日常用品及玩物若gān。柔福略看了看,淡淡謝過,臉上卻無甚喜色。趙構嘆嘆氣,對她道:瑗瑗,這些你不喜歡么?還想要什么?九哥一定會為你找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