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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構無言,須臾舉目望著遠處的絳萼宮,說:你覺不覺得她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三年多的時間,竟把她變成了另一個人。 嬰茀默默凝視著他,暫時沒回答他的問題。眼前的男人yīn郁而消沉,經年沉積下來的數重悲劇的yīn影侵入了他的四肢百骸中,再由他幽深的雙眸映she而出,看得她止不住地覺得悲哀。 若不是幾年來與你朝夕相處,我必也不會認為你還是曾經的你。她想。立在臨安的夜雨里,她忽然很懷念當年汴京的和暖陽光,以及浴著陽光出現在她生命里的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 吳嬰茀生于汴京一個普通、甚至趨于貧寒的家庭里。嬰茀這個名字也是后來才取的,她那沒什么學問的父母本來給她取的名字叫彩云。她父親吳近是個不折不扣的小市民,做著份收入微薄的小工,偏還要養活子女成群的一大家子,所以一早就把嬰茀的幾個jiejie嫁的嫁、賣的賣,全都打發了出去。嬰茀十二歲那年,吳近本來已跟一戶人家談好了價錢,要把嬰茀賣掉,但后來聽說皇宮派人出來選宮女,蹲下來琢磨盤算了半天,覺著把女兒送入宮也許是個放長線釣大魚的好機會:雖說現在得到的錢不如賣給富裕人家的多,但若女兒入宮,興許以后能得皇上寵幸那不就發了?退一步說,即使皇上看不上她,能釣到一位皇子也是好的,如果不行再退一步,哪天主子一高興,把她賜給一位大官大將軍做妾也是好的。 于是吳近把嬰茀叫出來,命她收拾gān凈些,便帶著她去應選去了。 嬰茀天生姿容秀麗,當時雖未讀過什么書,但xingqíng好,溫順識禮,因此順利入選。入宮之后又小心謹慎地做好一切安排給她的事,十分勤快又不多話,總管太監看出她乖巧,不久后便調她去服侍鄭皇后。 平日服侍皇后一人的就有數十名宮女。嬰茀很快發現,閑暇之時這些年輕女孩最愛談論的就是皇帝趙佶的那大大小小幾十位皇子,因皇子們經常來向皇后請安的關系,她們見到他們的機會也比別處的宮女的多,私下聚在一起評價討論他們的風姿氣質便成了她們的一大樂趣。 肅王殿下今日穿了件絳紗單袍,綰著銀絲唐巾,一雙緋羅靴上不著半點灰塵。來向皇后娘娘請安時是我替他通報的,當時他看著我微微一笑,還說了聲謝謝姑娘 肅王殿下生得太過文弱,還是濟王殿下好。昨日剛拜了清海軍節度使,穿著戎裝進延福宮向皇上謝恩,當真英姿颯慡,儼然是位英武的小將軍 可他只是掛個空名,又沒真上陣打仗,怎么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英武?而且濟王殿下好像不愛讀書呢,上次跟景王殿下一起見皇上,皇上要求他們當場填一闋詞,濟王殿下想了半天也沒作出來,而景王殿下轉眼便已填好三闋 呵呵,若說文才哪位殿下能跟鄆王殿下比啊!景王殿下會作幾首詩詞不過是有一般文人的小聰明罷了,人家鄆王殿下可是正經科舉考出來的狀元呢!可惜皇上為了避嫌改點了別人,不過鄆王殿下也毫不介意,只一笑置之,完全視名利如浮云 你這小妮子,成天把鄆王殿下掛在嘴上,卻也沒見人家多看你一眼! 哼,他不看我,難道又看你了么? 我才不像你那么對人家抱有非分之想呢再說再有才又能如何?將來接掌天下的還不是太子殿下!說起來眾皇子中還是太子殿下比較穩重 嘿,還是jiejie厲害,知道現在多接近太子殿下將來便可以做娘娘了 哎呀呀,你們別爭了!聽說今天鄆王殿下又花了幅花鳥畫,皇上連聲稱贊,說畫得比他畫的還好呢 是么?在哪里呀?我們能去看么? 嬰茀便生活在這樣的環境里,終日聽著關于殿下們的瑣事和以他們為中心的爭執。被宮女們談論最多的是鄆王趙楷,嬰茀未見到他之前便已借大家的描述勾勒出了他的大致形象:英俊非凡,才華出眾,jīng通畫藝,風度翩翩而開朗健談。有一個名字大家提得就很少:康王趙構。嬰茀記得當時女孩們對他的印象是這樣:倒是越長越帥氣,可就是不愛說話,也不太愛搭理人,不知道他成天在想些什么。 宣和六年三月二十日,她終于見到了這兩位傳說中的皇子。 這天,趙佶按慣例駕幸皇家水景園林金明池中的臨水殿觀龍舟爭標,并賜宴百官。他帶了許多嬪妃同去,嬰茀也隨鄭皇后一同前往。 薰風微來,晴瀾始暖,臨水殿正面對著波光瀲滟的金明池,池中橫列有四艘彩船,上有許多禁衛軍不斷演著百戲,如大旗、獅豹、掉刀、蠻牌、神鬼、雜劇等等。又有兩艘畫舫相伴在側,中有樂伎調琴chuī笙,樂聲悠揚,透過紗幕dàng漾在青天碧水間。 看了一會兒船上彩樓上演的水傀儡戲后,又有兩艘豎著秋千架的畫船駛到了臨水殿前。船剛一停定,樂聲嘎然而止,卻見一翩翩公子笑吟吟地持著一玉笛自艙中揭簾而出。 他著一身飄逸輕緩的白袍,廣袖隨著頭上長長的發帶迎風而舞,那風像是被他的突然出現攪亂了似的掠得急促而紛繁,卻不曾影響到他啟步的從容和唇際笑意的閑雅。 他微笑著側首朝臨水殿中看來,立即引起珠簾后的女子一片或明或暗的驚呼:啊,鄆王殿下! 嬰茀看清他面容后也微有一驚:俊美如斯的男子即便在皇室中也是少見的。 趙楷走到船邊,向臨水殿中的父皇深施一禮,然后又邁步走到船中部的秋千架側,昂然而立,引笛至唇邊,一陣清越的樂音轉瞬響起。 踏著樂聲,又一少年自艙中走出。他要比趙楷小好幾歲,看上去不過十六七,與言笑晏晏舉止瀟灑的趙楷全然不同,他的俊朗中仍帶有一絲淺淺的青澀,但雙唇緊抿,神qíng含著一抹超出他年齡的莊重與嚴肅,穿的也不是長袍,而是一身淡青窄袖勁裝。 面朝臨水殿行禮后,他抬足躍上秋千,然后隨著趙楷的笛聲蹴著秋千,穩穩dàng起。漸漸笛聲越來越激越,而秋千上的少年也越蹴越高,來回飛dàng于空中。樂聲漸入高cháo,兩側畫舫上樂隊也隨之相和,眼見著那少年已蹴到身體與秋千的橫架差不多平行了,景象漸趨驚險,更引得殿中珠簾后的美人宮女們紛紛忘了禮儀爭相涌至門邊,以手撥珠簾以觀船上秋千。 此時突見那少年猛然自最高處騰空而起,棄秋千而出,在空中翻躍了兩個筋斗,最后擲身倒垂入水,淺淺激起一朵水花,很快化為漣漪dàng漾開來,水面復又歸于平靜。 宮人們齊聲喝彩,贊嘆之聲不絕于耳。鄭皇后也微笑著對趙佶說:九官人什么時候學會了蹴水秋千?想是為此花了不少工夫罷,真是難為這孩子了。 趙佶頷首而笑,顯得十分喜悅。 嬰茀在一旁聽著,才明白原來這位少年就是宮女jiejie們說過的那位不愛說話的九殿下康王趙構。 隨后各色爭標的龍舟相繼駛出,湖上大小龍船、虎頭船、鰍魚船、飛魚船接踵而至。劃到臨水殿前時分成兩隊停靠在兩側,小龍船東西相向列于殿前,虎頭、飛魚等船則布在其后,呈兩陣之勢。靜待片刻后,有一人手持紅旗走至水殿前的水棚上,嬰茀定睛一看,發現竟又是剛才見到的康王趙構。 他此時已換了身捻金線的錦袍,腰扎金帶,映著陽光整個人都粲然生輝。還是一副不茍言笑的樣子,只果斷地一揮旗,那些龍船便各自鳴鑼出陣,劃槳旋轉,一起排列為一圓陣。 此陣名為旋羅。有聲音自側邊響起,嬰茀回頭一看,發現說話的是趙楷。他不知什么時候進到殿中,正在向皇帝皇后解說龍舟陣型。感覺到嬰茀在看他,他便轉首坦然相視,那目光溫和而依舊含著笑意。嬰茀不覺飛霞撲面,忙又再舉目去看外面的龍舟。 只見趙構又以紅旗作勢指揮,左右一揮,兩邊船隊立即散開,聚于兩邊,頃刻間又各自組成了圓陣。 這叫海眼。趙楷繼續說。 趙構隨即舉旗于空中劃了個叉,兩船隊又散開列隊相互jiāocha。 趙楷朗然笑道:這謂之jiāo頭。 接著趙構再以旗相招,兩隊再次分列于臨水殿東西兩側。有一小舟軍校持一竿而出,竿上掛著錦彩銀碗之燈,cha在接近臨水殿的水中以作標竿。趙構待他cha好后再度舉旗,決然揮下,兩船隊當即鳴鼓并進,爭相快駛,向標竿沖去。先到達者得標后自是喜不自禁,帶領著眾人朝臨水殿跪拜,三呼萬歲。然后同樣的儀式又在趙構指揮下重演,如此三番才結束了這日的爭標活動。 爭標既罷,趙構邁步進入殿中覲見父皇。趙佶龍顏大悅,對他與趙楷厚加賞賜,賜予他們金帛、貢品無數,而給予趙構的略豐于趙楷。 趙構下拜謝恩,之后起身歸座。在他抬頭的那一瞬,嬰茀覺察到了他目中已然點亮的傲然神采,和唇角轉瞬即逝的透露著自信訊息的淡淡笑容。 第二章 吳妃嬰茀鼙鼓驚夢 第二節 嬰茀 嬰茀漸漸得到了越來越多的近身服侍鄭皇后的機會,她的優點也因此很快被皇后發現,于是,有一天皇后把她召來,命她去伺候柔福帝姬,說柔福年紀尚小,需要有跟她差不多大的宮女陪伴,但柔福生xing活潑而頑皮,一般小宮女只能眼睜睜由著她胡鬧,難得嬰茀這么穩重又懂事,希望她既可與帝姬作伴又能對帝姬起點勸導的作用。 嬰茀自然順從地接受了皇后給她安排的新命運,那時的她根本捕捉不到屬于自己的意志,對所有的變化都被動地接受,然后主動地適應,無所謂愿不愿意,也沒人會問她愿不愿意。 隨后她被帶到了柔福的寢宮。一進門就看見滿室的宮人都跟在一個小女孩身后追。那女孩比她還略小些,身材嬌小,玉雪可愛,此刻正提著輕羅紗裙東搖西擺地四處亂跑,露出來的雙足纖小非常,約只三寸,既沒用白綾纏也沒著鞋,僅穿了雙粉色的襪子。身后的大宮女提著一條纏足白綾著急地追著,連聲勸道:帝姬,一定要用布纏,否則腳會變大的!而那女孩仍不停地跑,頭搖得像撥làng鼓:我不要!我不要!熱死了! 她正yù沖出門,卻正好撞上了剛進門的嬰茀,便停了下來,睜大眼睛好奇地打量她,問:你是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