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苦中作樂
正面戰場陷入了僵持,日本人的飛機卻越來越勤快了,陳泰文不知道的是,就是在這一年,日軍第三飛行團同聯合空襲部隊達成《陸海軍101號作戰協定》,加緊了對西南大后方的轟炸。 這一次的作戰協定不僅針對文化教育設施,更是增加了對平民的攻擊,老百姓流離失所,各種民用設施被炸毀,電力供應已經成為了奢望,聯大的教學同樣受到了嚴重影響,更可悲的是,有多位教師和學生在轟炸中遇難。 陳泰文和李海洋在遇難師生的墓碑前放下一朵菊花后,便朝著校外的掩體走去,這是聯大的統一安排,為了保證師生們的安全,聯大決定調整現有的教學安排,減少在教室上課的次數,將人數多的班級盡可能分散開來教學。 今天陳泰文和李海洋要做的,除了上課之外還要挖掘防空溝,走到已經挖好的掩體內,羅主任已經早到了,在他的身邊擺放著鐵锨、鋤頭和竹籃子,而體形瘦弱的葉老師,口中也叼著陳泰文送給他的煙斗,手中拿著一個鐵锨,顯然是要跟大家一起挖防空溝。 “同學們,今天上午的課程主題是勞動,日本人的飛機讓我們失去了教室,我們就自己動手挖出一間教室,日本人的飛機收割了我們師生的生命,我們更要用百倍的努力來告慰他們的英靈,現在上課!” 羅主任手中拿著鐵锨,等到他說完上課后,同學們便開始一個個地排隊從羅主任的手中接過勞動工具。 “抗戰必勝!”陳泰文接過一把鋤頭,重重地跟羅主任點點頭。 羅常培也堅定地回答道:“抗戰必勝!” 這四個字,已經成為了聯大師生只見約定的話術,雖然條件惡劣,但是大家普遍都還能保持著樂觀和積極的心態,每當上課前,師生間總在傳遞著一句話:“抗戰必勝!” 或許是因為跟著李海洋學習南拳的緣故,亦或者是經過了戰火的洗禮,現在的陳泰文沒有了之前的浮躁,多了一份沉穩和干練,他很慶幸,慶幸當初選擇了鍛煉體魄,慶幸當初他選擇了跟李海洋一起練功夫。 當初他選擇跑步,初衷是不給國家添負擔,僅此而已,現在他做到了,起碼現在的他成為了班上除李海洋之外,勞動能力排行第二的重要人物,班上大部分女生則是被安排去了拖樹枝做掩體。 廣東梅縣,陳興旺坐在客廳上首吧嗒吧嗒地抽著旱煙,不知道是否是日本人將這個地方遺忘了,到現在為止,梅縣還保持著絕對的安靜,沒有被日本人sao擾。 “他爹,來了來了!泰文的信來了!”不多時,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人還沒進門,聲音卻傳了進來。 陳興旺聽到這個消息后也難以掩飾臉上的喜悅,將手中的旱煙槍往桌上一放,忍不住杵著拐棍站了起來,或許是身為家長的矜持,讓陳興旺仍舊保持著一絲克制沒有沖出去,但那眼巴巴的神色卻將他內心的激動給表露了出來。 “他爹,信在這里,我不識字,你快給我念念!”不多時,陳泰文的母親手中揚著一封牛皮紙信箋跑了進來,剛一進來就將信箋塞到了陳興旺的懷中,因為太過激動,陳泰文母親跑過來的時候還差點摔了一跤。 “慌慌張張,成何體統!”陳興旺接過信,沖著自己老婆橫了一眼后說道。 陳興旺是個比較傳統的人,在廣東這個地方也比較講規矩,顯然,陳興旺認為剛才他老婆的舉動有些失禮了。 “哎呀,啰啰嗦嗦干什么,這里又沒有別人!難道你接到泰文的信不開心嗎?手就別抖了,趕緊的!” 平時溫文爾雅,舉止得體的陳母已經不再講什么規矩,開始連番催促陳興旺念信,陳興旺也知道現在不是糾結這種事情的時候,顫顫巍巍地撕開信封,陳泰文那一筆瘦金體字便出現在了陳興旺面前。 “爹爹母親在上,兒泰文頓首百拜,兒在昆明一切安好,勿念,近日學校活動頻繁,孩兒百無聊賴,在葉老先生的鼓勵下,我加入了一個話劇的籌備,因孩兒自小看戲,天賦異稟,頗受老師同學的喜愛.....” 陳興旺念著信,一邊的陳母聽的眉開眼笑,聽到“天賦異稟”“頗受老師同學喜愛”這兩句之后簡直有些得意忘形,笑呵呵地沖著陳興旺說道:“怎么樣,我兒子優秀吧,走到哪里都受歡迎,本事大著呢,人家葉老先生還不得不請他去唱戲。” “呸,那叫話劇!不成器的玩意,到了昆明不好好上進讀書,凈搞些沒用的。”陳興旺白了陳母一眼,口中罵著陳泰文不成器,但臉上的笑容卻根本沒有停止過。 陳母聽后笑著連連點頭,等陳興旺念完信后,陳母便匆匆朝著后宅走去。 “老婆子,你干什么去?”陳興旺一看自己這老婆有點異常,立馬追問道。 誰知一向溫順的陳母此時似乎沒空搭理陳興旺,敷衍似的沖著陳興旺擺擺手,對陳興旺說道:“咱們正好有一趟貨物要出海,我得收拾點東西給泰文帶過去,你去忙你的。” “敗家玩意,這女人也欠收拾,現在膽子越來越大,有了兒子不要丈夫了。”陳興旺見陳母根本不甩自己,將手中的信箋小心折好放進懷里后,也杵著拐杖朝著后宅走去,邊走還便喊道:“老婆子,那風干的咸魚和臘rou別忘了帶上,他打小就愛吃。” 所謂父母在,不遠游,游必有方。這里面的道理陳泰文再明白不過了,因此,當他放下鋤頭給家里寫信的時候,每次都是報喜不報憂,把在昆明的生活描述得跟度假一樣,豈不知,此時的陳泰文正在經歷著新一輪的炮火洗禮。 時間再次回到陳泰文寫這封信的時候。 勞動了一天,又經歷了一輪空襲的聯大毫無懸念的停電了,就著油燈,陳泰文將信小心的收拾好,正要封進信封的時候,肖青卻闖進了陳泰文的寢室,這個原本不住宿的公子哥兒現在也搬到了學校,一看到陳泰文,肖青拉著他就朝外面跑去。 “干啥干啥,我還有事呢!”看到肖青一言不合就將自己拉了出去,而自己手中的信箋還沒處理好,陳泰文頓時有些無語。 “不得了不得了,大事,趕緊走,葉老師可是親自點名要你上陣!”肖青拖著陳泰文朝著cao場走去,似乎很趕時間似的。 陳泰文感覺不太對勁,看肖青這個干勁十足的樣子,應該是有什么事情發生,陳泰文也知道,這段時間學校課程減少,晚上又停電,因此一些興趣小組也活躍了起來,晚上大家圍著篝火,一起討論學問,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生活過得反而更豐富了,陳泰文自己沒事也都會參與,只是今天不知道肖青這次在搞什么鬼。 “停停停停!”我在給家里寫家書呢,有事你趁早說,沒事我可不參與了,今天我沒空。 陳泰文被肖青這么莫名其妙地給拉了出去,感覺莫名其妙地他只好強行停了下來,沖著肖青揮揮手,擺出一副不說就不走的樣子。 肖青也是拿陳泰文沒辦法,如果不是葉老師讓他來陳泰文,他才不會閑著蛋疼來跑著一趟。 “哎呀,真的是葉老師找你,讓你去給大家示范一段《西廂記》,趕緊走吧,我還趕去看校花呢!”肖青不耐煩地再次拉住了陳泰文的胳膊,將他朝著cao場拖去。 如果說陳泰文在學校里跟哪位老師關系最好,那一定是葉老師了,原本葉老師也是因為當初陳泰文在課堂上幫他說話,對他有好感,但是隨著交流的深入,葉老師發現陳泰文對一些文史類的東西很有見解。 雖然因為受到眼界的局限或者知識儲備的限制,可能會有些偏頗,但是陳泰文的腦子絕對好使,有時候二人在討論某個課題的時候,陳泰文的思維方式還會讓葉老師生出驚艷的感覺。 關鍵是陳泰文因為受到家里的影響,從小就喜歡看戲,一些經典橋段更是張口就來,只是不知道今天叫陳泰文過去是為了什么,還點名要他唱他最拿手的《西廂記》。 無法,陳泰文只好收起家書,跟著肖青來到了cao場。 cao場上火光沖天,一群群學子圍在一起或唱歌,或辯論,或排練,或演講,整個氣氛熱鬧而又積極,眾多學者大師跟同學一起,將他們的胸中所學也毫無保留地將給了大家,西南聯大,正以一種朝氣蓬勃的姿態面對這炮火連天的歲月,多年后,每當西南聯大的學子回憶起這段時光,都會感慨萬分。 “泰文,來來來,跟大家打個招呼。”葉老師他們一群人占據了cao場的一個角落,看到肖青將陳泰文拉了過來之后便熱情地招呼陳泰文過去。 陳泰文走到葉老師身邊,沖著大家點頭致意之后,坐在了葉老師身邊,陳泰文發現,今天除了自己班上的一些同學之外,似乎還有不少生面孔,但是陳泰文也不以為意,西南聯大的學術氣氛本來就是自由而浪漫的。 “我給大家介紹一下,他是我們文學系的陳泰文,待會就由他為大家表演表演,我覺得咱們這個劇他非來不可....” 葉老師在那里介紹著陳泰文,而陳泰文卻不知道,兩個被一群男生眾星拱月般圍住的女同學正在低頭討論著他,發起話題的正是當初陳泰文救得宛瑜。 “我跟你說啊澄澄,就是這個人,你可得小心點,他就是個流氓、色狼、神經病!”宛瑜指著陳泰文,小聲地對她身邊一名女生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