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握手言和
一聽管家的話,肖唐沖著肖青狠狠地瞪了一眼,肖青也知道梅貽琦是什么身份,連忙抹了兩下眼淚之后有深呼吸了幾口,急匆匆地跟在肖青身后朝著大門外跑去,畢竟要論身份級別,他一個小小的尉官怎么能和梅貽琦比? 二人剛剛走到前廳,就看到梅貽琦帶著陳泰文走了進來,肖唐看到這個陣勢,狠狠地瞪了肖青一眼,給他使了兩個顏色之后連忙迎了下去,他的想法很簡單,梅貽琦親自帶著陳泰文前來,已經足夠說明陳泰文的份量了。 “梅先生,您怎么來了?來之前應該先通知一下,我好去接您啊!”肖唐走到梅貽琦跟前一米處,沖著梅貽琦敬了個軍禮。 梅貽琦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肖唐,點點頭說道:“不錯,有股子軍人氣,泰文,過來。” 陳泰文見梅貽琦叫自己,竟然端端正正地沖著肖唐鞠了一躬,然后又看了看肖青,出人意料地也沖著肖青鞠了一躬,二人被陳泰文這一舉動給弄懵了。 陳泰文也沒有猶豫,直接走到了肖青面前,對肖青說道:“肖青,之前在課堂上我不該打你,對不起,但是我仍舊保留我的觀點,我和葉老師不是漢jian,學習日本的先進經驗并沒有錯。”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肖青看到陳泰文伸出的手,聳了聳鼻子后也說道:“我也有不對的地方,對不起,但是我不會給葉老師道歉的,我要報考昆明航校,真正上戰場殺鬼子!看到那些日本飛機整天在咱們領土上飛來飛去老子就煩。” 肖青伸出手,跟陳泰文握在了一起。 要說陳泰文為什么會有如此轉變,是因為一路上梅貽琦已經跟陳泰文講了肖家的故事,肖家可謂是一門忠烈,抗戰爆發之后,肖唐和肖青的父親肖鈺奉命參加了淞滬會戰,一同前去的還有肖唐和肖青的哥哥肖衛民。 淞滬會戰之慘烈,可以用絞rou機來形容,一個師拉上去用不了多久就會打殘、打廢,甚至全軍覆沒,肖鈺死在了雨花臺陣地,而肖衛民則是死于上海空戰,肖唐和肖青的母親因為丈夫和大兒子戰死,憂傷成疾,沒多久也去了。 原本一個人丁興旺,在外人眼中風風光光的肖家,現在就剩下了肖唐和肖青二人,父親、母親、大哥接二連三的死去,也讓肖青承受了不小的壓力,那個時候的肖青也才十六歲,正是性格成型的時候,他這一身憤青和仇日的性子就是從那個時候得來的。 家里只剩下肖青和肖唐,肖唐在父親死后,不對念在他們肖家于抗戰有功,所以補了個空軍后勤的差事給肖唐,肖青則是到了被插班到了西南聯大繼續學習。 肖唐長久在軍營,缺少管教的肖青也逐漸染上了一些壞毛病,跟外面三教九流的混混們混在了一起。 知道這個情況之后,陳泰文嘆息了一聲,之前發生的事也不再生氣,這個錯怪也怪不到肖青頭上,要怪就怪這個社會,要怪就怪這個斬獲肆虐的時代。 “嗯,不錯,意見向左是可以的,但是要做一個于國于民有益的人才是正途,殊途未必不可以同歸啊。”梅貽琦看到陳泰文和肖青二人雖然握手,但又表達了自己的觀點,便笑著點點頭說道。 “對對對,我弟弟不懂事,以后還請梅先生多多照拂,咱們就別在這站著了,請里面坐奉茶吧!”肖唐禮貌地賠笑,同時伸手邀請梅貽琦進去。 梅貽琦揮揮手,沖著肖唐耳語兩聲后肖唐會意地點點頭,隨后沖肖青說道:“肖青,你好好陪陪你同學,我跟梅先生去書房談點事,如果有人找我就說我不在家。” 說完之后,無論是肖唐還是梅貽琦都沒再管他們二人,徑直朝著后院走去,陳泰文心中要嘀咕道:“我就說呢,梅先生這么個大忙人怎么可能專程陪我到肖家就是為了讓我來道歉。” 不得不說,陳泰文和肖青二人的關系并不太好,雖然剛才二人已經握手言和,但是肖唐和梅貽琦走后,他們二人坐在廳里大眼瞪小眼,根本就不知道聊什么。 “咳咳,喝茶,喝茶。”肖青好歹是主人,端起茶杯沖著陳泰文看了看,自己率先喝了一口。 陳泰文對肖青這個主人可謂是無語,或許這個不學無術的肖青,還不知道什么叫做端茶送客吧? “算了算了,還是我先說吧,你知道梅先生過來找你哥是啥事不?”陳泰文知道肖青不是趕自己走,索性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問道。 一說到這個話題,肖青立馬來勁了,沖著后廳看了看,確認肖唐不在后便輕聲說道:“我當然知道!我哥的事我沒有不知道的,這次梅先生來肯定是為了航校的事!” “航校?什么航校?”對于外界的這些消息,陳泰文一個學生自然沒有消息來源,因此,聽到這個消息后,陳泰文疑惑地問道。 看到陳泰文這個表情,肖青立馬感覺優越感頓生,賣弄一般將自己知道的消息全都告訴是陳泰文,以至于陳泰文覺得,還好這肖青沒有去當特務,不然的話估計都沒有秘密可言。 原來,昆明航校成立在即,因為飛行員這個兵種并不是拉壯丁就能勝任的,要開飛機,起碼得有一定的文化基礎和接受力,因此,政府就將主義打到了西南聯大的身上,要知道現在的西南聯大所聚集的可是全國各地的優秀生源。 如果能從這里面選一批飛行員,那么對于空軍成軍是非常有幫助的,可以直接縮短訓練周期,提升空軍戰斗力,因此,這個消息剛一出來,對于讀書沒有絲毫興趣的肖青就打定主意要去報考航校,捍衛中國藍天。 回到學校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吃完飯后陳泰文沒有去理會寢室里的同學,也沒有去參加任何學生活動,只是躺在學校的cao場上,雙手枕頭,仰望著頭上的星空。 “連肖青都想著去當報考航空學校,我是不是也該做些什么呢?”陳泰文思忖著。 今天從肖家回來之后,陳泰文的心中仿佛壓著一塊磚,他第一次開始思考,在這個年代,這個背景下,他能做些什么。 “嗚!嗚嗚!” 防空警報再次響起,這次的警報急促而又突然,說明日本航空大隊對昆明又開始了新一輪的轟炸,警報聲打斷了陳泰文的思路,陳泰文咬牙,右拳緊握,狠狠地砸了一下地面后朝著聯大后山跑去。 警報聲持續了大半個晚上,第二天一早,噩耗傳來,位于西倉坡的清華大學辦事處被炸,造成兩名校工死亡,多處教師宿舍被毀,隨機,聯大的統計報告也出來了,聯大在這次空襲中,被炸毀新校舍房屋六十四間,震壞二百一十間。 這是陳泰文來到聯大后,第一次感覺到戰火,也第一次感覺到,昆明似乎也不安全了。 “偌大的中國,竟然容不下一張安靜的書桌。”陳泰文看著眼前被震毀的校舍,心中一股無名火起,不由得有些煩躁。 “奶奶個腿的,小日本,老子跟你們沒完!” 就在陳泰文走到葉老師的宿舍,想要進去打個招呼的時候,一聲臭罵從葉老師的宿舍里傳了出來,陳泰文剛才一直心煩意亂,現在才注意到,葉老師的宿舍墻已經塌了一邊,墻外,一個直徑數米的彈坑還在冒著青煙。 陳泰文推門入室,看到葉老師一個雞窩頭,手中抱著一個斷成兩截的煙斗正在跳著腳。 “這該死的日本人,葉老師,咱先換個煙斗吧,快上課了。”陳泰文瞬間就清楚葉老師為什么跳腳了,葉老師喜歡抽煙,煙斗不離身,如果說昨天晚上的空襲將他屋頂掀了估計他都沒這么生氣,但是將他的煙斗給砸了,那就不行。 葉老師嘆了一口氣,將煙斗揣入懷中后直接和陳泰文出了門,陳泰文眼珠子一轉,笑嘻嘻地追了上去,對葉老師說道:“那啥,葉老師,我求您幫個忙。” “小兔崽子,有話快說有屁快放,老頭子我現在心里不爽!”葉老師揮揮手,示意陳泰文別廢話,他正沉浸于自己煙斗被毀的痛惜中,心情郁悶至極。 這一點陳泰文也知道,所以摸了摸腦袋說道:“那啥,我就是想找你幫個忙,把你的講義借給我一下,反正你又用不著,另外,我還要羅常培主任的語音學講義,鄭奠先生的先秦散文講義,黃節教授的近代詩講義。” “我的你拿走,其他幾位先生的講義你自己找他們要去,我說你要任課教授的講義做什么?上課好好聽不就行了。”葉老師皺著眉頭看著陳泰文,搞不懂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陳泰文眼珠子滴溜溜一轉,摸了摸下巴,指著陳泰文懷中斷了的煙斗說道:“我送你個煙斗,你幫我去弄講義,干不干!” “額。” 葉老師的一只腳已經邁進了教室,但是一聽到這個條件后,葉老師的身體明顯頓了一下,但還是邁著八字步走上了講臺,生動地給陳泰文上了一堂什么叫做“貧賤不能移”的課。 在這個年代,學生們聽課做學問的態度是非常端正的,老師教的也兢兢業業,一個愿意教,一個愿意學,再加上學術氛圍濃厚,因此民國都出大師。 但是不知道為什么,今天的葉老師似乎感覺有些不太對勁,講課的時候沒有了平常的激情,時不時還寫錯一兩個字,這讓同學們詫異的很,而陳泰文知道,他的目的應該也不是沒有達成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