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
一聽到小主兩個字,李宿身上的戾氣一瞬散開來,就連皺著的眉頭也略松開,露出了些許笑淺淡笑意。 “快去請她過來,”李宿道,“下午時就想吃牛rou面,也不知她做好了沒有。” 太孫殿下要吃牛rou面,姚珍珠當然不能推辭。 被他那么一提,姚珍珠竟也有些想吃了。 于是,她把筆一扔,直接領人去了小廚房。 一碗勁道的牛rou面,要從和面開始。 勁道的面條配上清澈卻濃香的牛rou湯,出鍋時配上幾片高湯蘿卜,幾片香鹵牛rou,再撒上一勺油潑辣子。 嘖。 香得很呀。 ———— 姚珍珠很快就來了前殿,跟隨她一起來的,還有小廚房的黃門。 李宿抬頭見她笑著進來,便道:“坐下說話。” 姚珍珠坐在他桌前的繡墩上,沒有同以前那般遠遠坐在大門口。 “殿下怎么想起吃牛rou面了?” 李宿道:“突然想吃了。” 其實是在山谷里他們吃了一頓面,之后好些時候都沒吃過,李宿難得有些惦念。 姚珍珠原本想打趣他也會嘴饞,可抬頭一看,多寶閣上的鎏金佛像正慈悲看著自己,她又有些說不出來。 這里畢竟不是宮外,以前能說的,想做的,現在便都不成了。 那些話在嘴邊轉了個圈,姚珍珠只道:“小廚房正好剩了些鹵牛rou,吳大廚手藝很好,牛rou不咸不膩,肥瘦剛剛好。” 牛rou面的靈魂其實是白蘿卜。 “冬日里煮一鍋白蘿卜,味道都很好吃,更何況是用高湯吊的蘿卜,那味道就又甜又香,有著難得的春日芬芳,一點辣味都沒有。” 姚珍珠如此說著,小廚房的黃門就擺好了膳桌。 他們在桌邊架了茶爐,又擺好碗大的銅鍋,便退了下去。 姚珍珠起身對李宿道:“殿下,咱們現吃現煮,如何?” 李宿心里的不愉散了散,起身道:“那就有勞愛妃了。” 愛妃兩個字一出口,姚珍珠便鬧了個大紅臉。 “殿下……” 此刻正殿里也沒有外人,李宿便低聲道:“孤想讓你一步步往上走,不能永遠都時詔訓,也不能永遠都被人莫名欺辱,是以,你便是孤的愛妃。” 李宿的想法很簡單,也最直接,孤認為你可以成為孤身邊最終要的人,那么便要給你最好。 什么是最好? 身份地位,錦衣華服,還有在宮里昂首挺胸的氣度。 這就是最好。 即便…… 李宿垂下眼眸,道:“你若是聽不慣,以后私下里還是叫你珍珠便是。” 他一門心思為自己著想,姚珍珠又如何會去拒絕? 姚珍珠勾唇笑笑,眉目舒展開來:“自當以殿下大事為重,多聽幾次,臣妾便能習慣。” 如此坦誠相待,姚珍珠理應高興,李宿會同她解釋,會把打算都告知于她,可她不知為何,心里總是不太舒坦。 心里面好似哽著一塊疙瘩,怎么解都解不開。 姚珍珠心中嘆氣,面上卻堆笑:“殿下,怎們用晚膳吧。” 香濃的,熱氣騰騰的牛rou面端上來,一瞬沖散了剛剛那點尷尬,姚珍珠捧著碗,看著里面晶瑩剔透的白蘿卜,對李宿笑著說:“殿下先吃蘿卜。” 李宿夾了一塊蘿卜。 他平日很少吃蘿卜,宮中也做得略少一些,主要是蘿卜吃了有味,不太優雅。 不過,這燉煮軟爛的白蘿卜,吃起來確實不一樣。 清甜的混合著牛rou高湯的汁水隨著咀嚼在唇齒中爆開,芬芳在舌尖上起舞,一下喚醒了胃里的饞蟲。 李宿喟嘆一聲:“確實好吃。” 姚珍珠笑起來:“宮里的湯面都不太喜歡配這些重味的食材,但牛rou面就是要配白蘿卜,沒有白蘿卜,這一碗面就少了些味道,不夠完美了。” 李宿點點頭,陪著白蘿卜和鹵牛rou,直接吃了一整晚牛rou面。 面條特別勁道,既彈牙又不硬芯,每一根面條都吸飽了湯汁,麥芽香味特別馥郁。他知道這是姚珍珠親手拉的,吃的時候就特別認真。 “好吃,很好。”待到一整晚面都吃完,李宿才感嘆一句。 姚珍珠自然是很高心的。 李宿的胃口不知不覺被養了回來,能吃能睡,瞧著氣色也好得多。 能把一個渾身是刺的人養成如今這幅模樣,姚珍珠還挺有成就感。 她笑道:“殿下氣色好多了,果然還是要好好用膳,好好休息,不要總是折騰自己。” 即便心里老是告訴自己此刻在宮中,不許她胡言亂語,可她就是想對著李宿念叨。 李宿見她繃著一張笑臉,唇角微揚:“知道了。” “你也得好好養養,正巧回了宮來,想吃什么就讓吳魚羊伺候你,好好調養些時候才是,出去一趟人都瘦了。” 有時候李宿也覺得奇怪,姚珍珠明明比自己還能吃,她的飯量甚至超過了年輕男子,可就是不胖,甚至瘦得讓人覺得有些心疼。 李宿對于女子美丑沒什么感覺,他也從來不回去看旁人一眼,只是姚珍珠如此瘦弱,李宿總覺得心里不踏實。 如此一想,李宿心中落了主意。 “明日孤便讓周銘來毓慶宮給你看一看,也不知這一趟是否于身體有礙。” 姚珍珠原本想說不用麻煩,她好著呢,可轉念一想,之前攢的藥丸子都要吃完,再請周太醫配一些也無妨,便乖巧點頭:“是,知道了。” 用過晚飯,李宿不讓姚珍珠立即回去歇著,叫了她一起在庭院里散步。 轉眼元月便要過去,天氣一日比一日回暖,偶爾寒風吹拂而來,穿著大氅也不覺得冷。 姚珍珠跟在李宿身后,不知不覺間,她又錯開了半步。 李宿心中有事,并未覺察。 在毓慶宮前庭走了一整圈,李宿才斟酌開口:“之前去乾元宮,我同父王提了提。” 姚珍珠沒聽明白。 李宿沒看她,只說:“你救駕有功,忠心護主,理應給重賞,挪一挪你的位份,不過……” “不過父王并未同意。”李宿道。 在乾元宮的奏對并非不是李宿本意。 只是他知道太子絕不會點頭應允。 但該說的話,該表的態,還是要有。 姚珍珠聽到是這事,倒是不覺得有什么委屈。 “殿下,若臣妾說位份不重要,或許有些虛偽,誰不想做娘娘,做側妃呢?” 姚珍珠語氣輕松,眉宇之間也沒有什么糾結,她只是陳述事實。 “可我也清楚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不過是宮女,有些事,不是我可以奢望的。” 姚珍珠一貫積極向上,在李宿的眼中,似乎沒有任何事情可以難道她。 但現在,姚珍珠卻說那不是她可以奢望的。 為什么? 因為清醒,也因為心中沒有那么強烈的期盼。 李宿不知道,那是姚珍珠對做他的側妃沒期盼,還是對他這個人沒期盼,無論哪一種,都令李宿心中有些發悶。 他道:“倒也不是不可,現在的我給不了你承諾,但以后……”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姚珍珠打斷。 姚珍珠頭一次打斷李宿的話。 “殿下,以后的事以后再說吧,我覺得如今日子已經很好。” 李宿頓住,輕聲道:“你說得在理。” “不過,”李宿輕聲笑了笑,“不過孤已下旨,著封你為正六品良媛,尚宮局明日便會登門,cao持你的冊封典禮,且要忙幾日。” 姚珍珠微微一愣。 片刻之后,她很爽快地笑出聲來:“殿下,您學壞了,怎么還騙人呢。” 怎么說好消息還帶大喘氣的,這一套先抑后揚的套路,倒是令人心中喜悅倍增。 “那臣妾就多謝殿下封賞?” 李宿也放松下來:“這是你應得的。” 兩個人走了幾圈,李宿才道:“過幾日我們要去一趟皇覺寺,看望貴祖母,你這幾日若是得空,便替孤想想給貴祖母準備些什么,孤好提前預備出來。” 說起要去看望貴妃娘娘,姚珍珠眼睛一亮:“好!我一定好好準備。” 如此,飯后散步就不知不覺走了兩刻。 待到差不多消了食,李宿送姚珍珠回了后殿,這才回去繼續忙。 之后幾日,姚珍珠倒是沒怎么有空閑陪李宿用膳。 第二日李宿的詔令便下發,尚宮局接旨,立即更改姚珍珠身份名帖,姚珍珠正式成為六品太孫良媛。 按大褚宮規,六品良媛位同昭儀,已是中三位娘娘,只是因李宿并非皇帝,因此依舊只能被稱作小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