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因為壓出的面條寬細一致,竟然慢慢名聲鵲起,現在不光長信宮中用,盛京等地的酒樓面館也開始使用。 不僅瞧著新鮮,壓出來的面也緊實,是個很好用的器具。 姚珍珠一早就會用這壓面器,她把面餅放入壓面器中,搖動把手,一般粗細的面條就從兩個滾軸里落下。 喜桂一直站在她身邊,看得很認真。 姚珍珠仔細教他:“這面團不要放太多水,水的重量只能有面的一半還少,鹽和十里香可以略微多一些,方便保存。” 喜桂點頭:“小的明白。” 姚珍珠壓完一整條面,把它們隨意盤進巴掌大小的碟子里,壓成一個亂七八糟的面餅。 依次壓了三個,這一張面餅才算用完。 姚珍珠道:“你先壓面吧。” 小灶房里還有一個單灶,鍋口很小,往常都是用來煮面的,這會兒火已經燒開,姚珍珠便倒入小半鍋油,等著它燒熱。 待油熱了,她便把已經壓成型的面餅丟入鍋中。 只聽滋滋的聲響傳出,一股很香的油炸香味在小廚房里爆開。 姚珍珠看著鍋里的面餅,心中卻越發平靜。 手里有糧,心中才不慌。 ———— 炸制面餅不需要時間太長,也不需要大火大油,小火炸至變色后成型,面餅就熟了。 姚珍珠一邊炸面餅,喜桂一邊壓面條,也學著她的樣子把面條壓成餅形,放在一邊備用。 有人配合,做起來就很快,不多時,一整筐面餅就炸好了。 姚珍珠擦了擦額頭的汗,也顧不上滿身油煙味,去看牛軋糖做得如何。 聽瀾這邊的速度也很快。 此刻已經切了兩盤成糖,正在用糖紙包好,一塊塊碼放在食盒里。 聽瀾抬頭見姚珍珠眼睛都熬紅了,不由有些擔心:“小主歇一會兒吧。” 姚珍珠一貫好吃好睡,她晚上睡得很早,若是往常,這會兒已經深眠,現在自然很是困頓。 但小廚房的活計還沒忙完,姚珍珠也沒辦法松懈下來。 “待把餅干做完,喜桂這也學會了我就歇一會兒。” 面餅炸完,放在外面凍的面團時候也差不多了。 喜桂取回來面團,輕輕摸了摸:“已經好了。” 姚珍珠摸了摸面團,道:“若是平時,可以做各種各樣的造型,今日就算了,就做最簡單的。” 她炸了小半個時辰面餅,這會兒確實有些累,便讓喜桂上手,把面團直接揉成圓條,然后用刀切下寬厚一致的原面片。 烤盤已經刷好油,早早準備好了。 姚珍珠把面片一塊塊放入烤盤里,然后直接推入已經燒得紅紅火火的烤爐中。 關上爐門的那一刻,姚珍珠才算徹底松了口氣:“不要太熱的火,保持這個火候就好,記得盯著柴,火不能太小。” 喜桂點頭:“是。” 姚珍珠看了看膛火,算了一下時候,便道:“一刻正好,到了一刻先取出瞧瞧,若是已經變色,硬挺成型,就是好了。” 喜桂立即道:“小的明白,小主放心。” 姚珍珠這才不覺得心慌。 她找了一把小灶房里早先就有的藤椅,坐上去長舒口氣。 姚珍珠原本只想歇一會熱,可她剛剛閉上眼睛,立即便沉入繁復的夢境中。 因為已經有過兩次經歷,所以這一次墜入夢境時,姚珍珠很訊速地意識到自己正在做夢。 夢里的天色晴好。 雪后的盛京天朗氣清,惠風和暢,自有一派清風云淡。 明明還是正月里,連十五都沒出,長信宮中的氣氛卻異常沉悶,整個宮室都籠罩在一片愁云慘淡中。 跟這明晃晃的天完全相悖。 姚珍珠從東配殿醒來,還有些恍惚,知道她下了床開始用早膳,她才回過神來。 她又做夢了。 這一次夢里有什么呢? 恍惚之間,聽瀾在她邊上道:“小主,毓慶宮的份例尚宮局未曾送來,周姑姑去要了一回,因趕上大雪回來就病了,這可怎么好?” 姚珍珠聽到自己答:“周太醫可來瞧了?” 聽瀾道:“瞧了,也開了藥,但周姑姑惦記著宮里事,不怎么肯休息。” 姚珍珠嘆了口氣。 “殿下剛走五日,尚宮局就甩了臉,想也知道是誰的意思。” 貴妃跟皇帝陛下同一日離京,去往皇覺寺,她便是留了人在宮中,卻也分身乏術,想不到太子妃陳氏會如此囂張,完全不給臉面。 姚珍珠慢慢吃著粥,這兩日御膳房也沒有送新的菜來,毓慶宮只能吃之前過年送來的份例。 再這么下去,一宮的人就要餓肚子。 炭火也不夠燒了。 姚珍珠吃了一碗粥,又吃了兩個紅糖花卷,這就停了筷子。 “今日我去一趟吧,周姑姑是管事姑姑,我到底還是詔訓,是正經宮妃,她們怎么也要給些面子。” “回來的路上,可以去一趟鳳鸞宮,給貴妃娘娘送個信。” 雖說不想麻煩貴妃娘娘,但殿下臨走之前叮囑,讓她跟周姑姑看好毓慶宮,她不能失職。 聽瀾抿了抿嘴唇,不愿意讓姚珍珠去被人編排。 她低聲道:“要是小主跟著殿下去玉泉山莊便好了。” 當時李宿直接安排所有宮人留在毓慶宮,姚珍珠想著之前幾次選擇,想要跟在李宿身邊,這話卻沒對李宿說,只跟周姑姑問了問。 周姑姑道她留下來會安全一些,殿下也怕她們出事,便一個都沒帶。 卻沒料到,東宮如此盛氣凌人,一點慈悲面容都不留,直接露出惡狠狠的利齒。 既然留下,就不會后悔。 姚珍珠擺了擺手:“這有什么,我原也不是什么高貴人。” 說兩句罷了,頂多就是磋磨個把時辰,不礙事。 姚珍珠說完,便讓聽瀾給她取來李宿之前賞賜給她的白狐貍毛大氅,頭戴紅寶石華盛,異常華麗地準備出門。 可到了門口卻沒看到暖轎,只看到了毓慶宮黃門苦澀的臉。 “小主,車馬司不肯派轎,說小主身份不夠,坐不得轎。” 姚珍珠深吸口氣,點頭道:“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姚珍珠的魂兒跟著夢里的自己,一路順著狹長的宮道往前走。 從毓慶宮往尚宮局行去,要走大半個時辰,這么冷的天,也是遭罪。 姚珍珠艱難走到尚宮局,到了的時候鹿皮靴都濕透了,即便披著大氅也覺得冷。 出乎她的意料,尚宮局的管事姑姑很客氣,不僅答應馬上就送份例過來,還給她上了一碗茶。 姚珍珠走了一路,口里又干又渴,沒想那么多便喝了。 管事姑姑見她喝完,才道:“這是特地為小主準備的陳年普洱,味重,也不知您喜不喜歡?” 這普洱味道很醇香,沒有一點雜質,姚珍珠點頭:“多謝姑姑,辛苦你了。” 管事姑姑笑道:“小主哪里的話,咱們送晚了份例本就要挨罰的,小主客氣,咱們自然不能無禮。” 姚珍珠頓了頓,只說:“能送來就好。” 毓慶宮如今也挑不得禮了。 夢里的一切都在往前進行,但姚珍珠卻覺得尚宮局實在太過異常,令人心中發寒。 她就寄居在自己的身體里,看著夢里的自己緊緊攥著手。 顯然,她自己也覺得不對。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心里很清楚無論尚宮局如何,她們都不好當面翻臉。 翻臉,就是太孫殿下對太子妃不敬。 到時候一個不忠不孝的帽子扣上來,別說吃飯用炭,命還能不能有都不知道。 不多時一個大宮女便進來,福了福道:“詔訓小主,份例已經備齊,您同跟奴婢一起去清點一番?” 姚珍珠起身,輕咳一聲:“好。” 庫房在尚宮局廂房后面,分了六間。 宮女先帶她去瞧布料那一間:“這個月是小月,布料只一人一匹絲綿,小主和周姑姑的是兩匹,都在這,小主瞧瞧?” 姚珍珠只覺得這庫房里霉味很重,好似許久都未開窗,屋里又潮又濕,令她分外難受。 她鼻子本來就靈,這會兒只覺得頭暈惡心,便也顧不得布料好壞,匆匆摸了一下便停了:“不錯,有勞。” 出了這間庫房,宮女又領著她去了隔壁。 這一間放的是藥材。 姚珍珠這一次點單要的祛風寒的祛風丸和活血化瘀的金瘡藥,其他的丸子配了一些,放在藥盒里不過兩匣。 藥材庫的味道比剛才還難聞。 一股子經年的苦澀藥味直往姚珍珠鼻子里鉆,她覺得自己更頭暈了。 姚珍珠艱難地看了幾樣份例,最后那宮女還要領著她去炭庫點炭,姚珍珠有點堅持不住,直接道:“我便不去了,有勞姑娘幫忙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