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在所有人眼中,她就是李宿的女人。 這一點毋庸置疑。 所以她根本就不用選擇。 從來毓慶宮的那一天起,她就沒有了退路,只能一往無前,一路往前走。 姚珍珠此刻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她微微低下頭,看著坐在那沉默不語的李宿。 “殿下,”姚珍珠輕輕開口,“承蒙殿下不棄,奴婢愿誓死效忠,永不背離。” 李宿猛地抬起頭,深邃的眸子一下望進姚珍珠的眼睛里。 小宮女的眼睛很漂亮,烏黑烏黑的,如同帶著露水的葡萄,純潔而清澈。 此時她的目光卻比平日多了幾分篤定和沉穩。 她的話很輕,但聲音卻一點都不抖,清清靈靈,擲地有聲。 李宿沉沉看著她,又問:“選好了,不改了?” 姚珍珠深吸口氣,回視他:“殿下,奴婢從來不后悔。” 李宿聽到這話,看著她略顯稚嫩的面容,不由微微勾起唇角。 被人發誓效忠的滋味確實很好,即便對方只是個無足輕重的小宮女,他卻也覺得暢快。 心口上壓著的大石似乎都有些輕了,不再讓人憋悶。 李宿到:“坐吧。” 姚珍珠這才坐下。 李宿垂眸看著自己交疊在一起的雙手:“你發誓效忠于孤,孤也會給你承諾,以后保你富貴榮華,榮耀加身。” 姚珍珠一下子就笑了:“那奴婢先謝過殿下。” 李宿道:“貴妃娘娘今日垂詢,道要見你。” 姚珍珠眨了眨眼睛,這才反應過來李宿為何今日要壓著她來這一出。 若他要領她去鳳鸞宮,兩人之間就不能出現破綻。 姚珍珠略有些遲疑:“是。” 李宿偏過頭看她,見她雙手收在袖籠里,瞧著還是略有些單薄,心中一下有了計較。 “今日孤同貴妃娘娘道,宮里這些司寢宮女,你最好。” 你最好這三個字李宿一說出口,姚珍珠就覺得心尖一顫。 她不自覺紅了紅臉,似乎很高興:“謝殿下夸贊。” 李宿頓了頓,卻還是道:“司寢宮女中有你這樣的人,孤確實很欣慰,也確實認為你可堪大任。” 他話鋒一轉:“孤不欲讓貴妃娘娘憂心孤的身體,因此明日該如何做,你心里可明白?” 姚珍珠點頭:“奴婢明白,只是……” 她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李宿:“只是若是想要演得逼真,還是要殿下配合。” 萬一她敢湊上去撒嬌,李宿犯病一腳給她踢開,她疼不疼還是兩說,場面一定很難看。 李宿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評估自己是否愿意被姚珍珠碰觸。 片刻之后,李宿深深吸了口氣:“有外人在時,孤可容忍你,不過……” “不過你也要拿捏好分寸!” 姚珍珠的眼睛一下就亮了:“奴婢明白,殿下放心,奴婢一定好好表現!” 姚珍珠這么說著,就覺得自己已經成了李宿的心腹,特別有成就感。 她小聲問:“殿下,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耀武揚威一點?” 做太孫殿下最寵愛的宮女,怎么也要仗勢欺人,狐假虎威啊! 李宿扭頭看她:“嗯?” 姚珍珠被他那雙猶如深潭的眼眸一看,頓時偃旗息鼓:“那……” “你可以耀武揚威,”李宿道,“但不能過分,此事孤會告知賀天來和姑姑,他們知道應當如何去做。” 姚珍珠小小松了口氣,隨即又問:“奴婢還有個要求。” 李宿看她,沉默不語。 姚珍珠聲音特別小:“以后那奴婢若是想在小廚房做菜,小廚房得配合提供食材。” 她一邊說,一邊搓手:“而且奴婢還想每頓飯都能點菜!” 李宿:“……” 耀武揚威、仗勢欺人就這? 若是毓慶宮就這點勢,若是他堂堂太孫就值幾頓美味佳肴,簡直令人啼笑皆非。 沒看那些人盯毓慶宮跟什么似的,恨不得他立即吐血身亡,不再霸占太孫身份。 這小宮女,倒是很能知足。 不知道為什么,李宿心情一下子就好起來。 他勾了勾唇角,仰頭看向天際星空。 “允了你便是。”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幾個字從他嘴里說出來,竟帶了幾分從未有過的溫柔。 允了你便是。 這是李宿給出的唯一一個承諾。 第27章 【一更】姑娘,旁人不知…… 此事說完, 李宿的目光又落在她身上。 他目光里有著探究,也有著讓人覺察不出的深意。 姚珍珠:“……” 她今日難道有哪里不得體? 她低頭瞧了瞧,衣裳是來了毓慶宮后這邊給新添置的, 披風鞋襪也都是新的,干干凈凈,整整齊齊, 哪里不對了? 姚珍珠這一低頭,把發間的銀簪露了出來。 李宿:“……” 李宿沉吟片刻, 還是覺得她這一身太過樸素了。 這哪里像是太孫身邊的寵妾?這也不過就是隨便一個普通宮女的打扮,實在不夠奢華。 不知為何, 李宿一下有些不滿。 他冷淡道:“賀天來。” 賀天來一聽這召喚,大老遠便小碎步跑過來, 好似瞬間就出現在八角亭之外。 “殿下。”賀天來恭敬行禮。 李宿道:“給姚宮女重新換一下衣裳頭面,現在的太樸素了。” 賀天來彎著腰, 等他說完。 李宿想了想,又道:“庫房可還有狐裘的大氅?找出一身給她。” 姚珍珠:“……” 財富來得太突然, 她都有些懵了。 李宿吩咐完,這才覺得舒坦一些,轉頭對姚珍珠道:“貴祖母很是清明, 有些事她一眼就能看穿。” 姚珍珠忙起身行禮:“謝殿下恩賞。” 李宿頓了頓,最后交代一句:“今夜你好好琢磨一下后日如何表現, 明日再預備一兩樣點心便是。” 姚珍珠知道他話說完了,便行禮退了下去。 待從前殿出來,跨過月亮門, 遙遙就看到聽瀾掌燈等在游廊處。 姚珍珠兩步上前:“傻姑娘,這里等我做什么。” 聽瀾笑了:“后殿都熄了燈,怕姑娘瞧不見路, 今日倒是有些晚了。” 姚珍珠嘆了口氣:“我也沒成想說了這么久。” 路上不方便說話,待回了左廂房,姚珍珠才道:“原以為殿下不愛說話,卻沒想到也有如此細心時。” 她回憶著剛才的情景,想起李宿那些叮囑,想起他的細心,不由感嘆:“殿下同貴妃娘娘真是感情深厚。” 聽瀾替她換下外袍,換上屋里面穿的小襖,又打了熱水過來給她泡腳。 姚珍珠渾身暖和起來,才聽聽瀾小聲說:“貴妃娘娘救過殿下的命。” “啊,什么時候的事?”姚珍珠疑惑地問。 她入宮也就比聽瀾晚了兩年,怎么感覺什么事都不知? 聽瀾道:“姑娘原在御膳房,不在各宮行走,不用伺候貴人們,自然是不知的,不過奴婢一直在毓慶宮,多少知道一些。” “大約是殿下九歲上?在洪恩二十年時,那一年先太子妃剛剛薨逝,殿下心緒不佳,生了一場病,便沒有經常去上書房上課,又怕妨礙太子殿下,便挪去了聽濤閣養病。” 宮中的皇子皇孫生病,確實要挪宮,不過聽濤閣這宮闈聽起來太冷僻了,姚珍珠一時間不知在哪里。 聽瀾解釋道:“姑娘,聽濤閣在北五所后邊,挨著榮慶堂。” 姚珍珠一下子就明白過來,北五所是公主們的居所,位置已經遠離后宮,聽濤閣只怕比北五所還要偏僻。 這樣的地方,一個九歲的孩子要如何孤零零一個人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