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聽出了變故，二話不說沖進產(chǎn)房。

    房間里光線昏暗，溫熱潮濕的空氣里混合著濃重的血腥味，乍一進去讓我有些不適應。

    屋里的婆子見我進來大吃一驚，趕忙張開雙臂擋在我面前：“男人不能進產(chǎn)房呀！世子爺莫叫血氣沖撞了您，您請趕緊出去吧！”

    “快讓開，我不怕這些，我是大夫你忘了。”不敢耽誤時間，我推開她，急忙上前查看情況。

    婆子不敢作對，連連稱“是”緊跟身后。

    床上躺著的人看上去有些陌生，我才驚覺已經(jīng)很久沒來看過她了。

    秦初嵐比我印象中更加瘦弱，沒有孕婦該有的豐韻。

    她緊閉著雙眼，面容蒼白憔悴，頭發(fā)濕漉漉黏在臉上，血水已經(jīng)將她身下的床單浸濕，滴滴答答流到地上……

    覺察到自己的愧疚，定了定心神，我向身后的穩(wěn)婆詢問情況。

    她顫聲答道：“回稟世子爺，之前世子妃一切正常，現(xiàn)在胎盤也已經(jīng)娩出，只是一直有新鮮血液流出，不但沒有停下來的跡象，反而越流越多……”

    我大致了解了情況，查看了胎盤和流出血液的狀態(tài)。著人去取我的藥箱，準備老山參和我的一身干凈衣裳。

    由于具備婦產(chǎn)科工作經(jīng)驗，我對產(chǎn)后出血地搶救流程比較熟悉，所以并沒有過于驚慌。

    產(chǎn)后大出血的原因無外乎四種：

    最常見的是zigong收縮乏力。就是因為分娩后的zigong沒有正常回縮，而導致的出血不止。

    一般出現(xiàn)這種情況是由于產(chǎn)婦精神過度緊張、氣血虛弱、胎兒過大、多胎妊娠、產(chǎn)程時間較長等原因。

    初嵐雖然產(chǎn)程不長，孩子也不大。但看上去體態(tài)過于瘦弱，估計她精神狀態(tài)也不會好。所以這種可能性比較大。

    第二種是胎盤滯留在zigong內(nèi)或者剝脫不全有部分殘留。

    她的胎盤已經(jīng)娩出，我檢查了一下，胎盤附著面上的粘膜的確不完整，有缺損。但面積又不算太大，所以這個因素也不能排除。

    第三種是胎兒娩出過程中，損傷了產(chǎn)道，這個得做進一步檢查才能確診。

    最后一種，也是最兇險的一種。是各種原因?qū)е碌哪δ苷系K。血液不能凝固，自然停不下來。

    如果是這種情況，我也是無能為力的。好在，我看地上的血液已經(jīng)凝固。可以排除這個可能。

    我明確了方向，立即對她進行救治。摸了摸她的肚子，zigong邊界不清，松軟無力，的確是復合我的判斷。

    只可惜這里沒有縮宮素，只能靠手法按摩和其它手段的救治。

    我坐在她的床邊，將手放在她的腹部進行宮底按摩。

    因為要觀察出血情況，我把婆子搭在她腿上的“遮羞布”扯下來丟在一邊，分開雙腿充分暴露視野。

    可能是因為我一個大男人做這種事情，畫面羞恥，視覺沖擊力太強。

    老婆子們面面相覷，顯得很不安。把我需要的東西送進來之后，就征求了我的意見，帶上門出去了。

    反正現(xiàn)在也不需要她們幫忙，我后面做的事情可能會更加驚世駭俗，也不希望被她們看到，她們出去反倒清凈。

    我回頭取過藥箱，正準備為初嵐行針，感覺衣服被扯了一下。轉(zhuǎn)頭一看，是初嵐醒了。她拉著我的袖子，似乎有話要說。

    我趕忙俯身湊到她近前，她氣若游絲，聲音微弱：“世子爺，我求求您，我……”

    “你放心，我一定會救你的！現(xiàn)在情況緊急，等你脫離危險我們再說。”我抓住她的手，想讓她放開我。現(xiàn)在爭分奪秒地搶救，可不是唧唧歪歪的時候。

    沒想到手卻被她死死抓住不肯松開。她沖我搖搖頭，眼淚簌簌而落：“世子爺……您……聽我說……求求您……讓我死吧！我不想活了……求您了……”

    她的這個想法將我嚇了一跳，人的意志很重要，如果她自己生出死志放棄求生，不論我怎么努力都是白搭的。

    我反握住她的手，看著她的眼睛，認認真真的對她說：

    “初嵐，我知道你現(xiàn)在很痛苦。你相信我，最難受的時候已經(jīng)過去了。你再堅持一下，想想你的孩子，你死了。他可怎么辦？

    對了！你知不知道，是個男孩！他將來會繼承爵位，有大好前途……”

    誰知她聽我說了這些，依舊流著眼淚搖頭：“我的孩子……求您……好好待他……等他長大……跟他說……是我對不起他……”

    我有些惱火：“你說死容易，你兒子又要面臨什么？你死了我再娶個世子妃回來，即便不是個惡毒的人，可誰會比親娘更愛他！

    好！你自私！你不管他！可你要的大富大貴已經(jīng)擺在你面前了，忍一下就夠到了，你干嘛要放棄！”

    初嵐的淚流的更兇了，她看向我的眼神飽含深情，痛苦萬分：

    “那個時候我不知道……不知道。我以為我只求一個名分……沒想到……沒想到……我對您生出了期待。那些日子……您對我的好……我忘不掉。

    可一日一日的等待，是那么痛苦……那么絕望……對不起……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每一息都在期待您出現(xiàn)……像被一萬只螞蟻在噬咬……時時刻刻都是痛苦的……

    我沒想到會這樣……明知道不可能……明知道配不上您……明明是我自己癡心妄想……可還是……就讓我死吧……對我來說一輩子……太長了……”

    初嵐用盡所有力氣說完這些。眼睛便合上了，手也緩緩放開。

    見她又陷入昏迷。我立刻掰了山參放在她舌下，給她行了針，繼續(xù)進行宮底按摩止血。

    秦初嵐說的這些，我不是沒想到過。之前察覺到她對我的改變。我刻意拉開距離，故意不來看她。

    我以為只要我不見她，她就可以放下。

    尤其喬楚成親后，我對她更是刻意回避。

    自欺欺人的認為只要我疏遠她、無視她，我們的關系就不存在。

    我的婚姻是假的，喬楚與長公主的婚姻便也是虛假不作數(shù)的。

    現(xiàn)在面對這樣一個奄奄一息、毫無生機的初嵐，我心底涌起強烈的愧疚與不安。

    此時此刻，我突然有種荒誕的想法，一切一切都是我的報應。

    她就是我，我就是她。她承受的，也正是此刻我所承受的。因為體驗過幸福，所以感受到失去的痛苦。

    在日日夜夜的等待中漸漸絕望，又忍不住在絕望中繼續(xù)等待……

    可這些都不是求死的理由。人生很漫長，時間可以帶走一切，幸福的、痛苦的，我自己的、秦初嵐的……都會過去。

    一炷香的時間過后，初嵐zigong有回縮，但出血的情況還是沒有得到明顯改善。殘留的胎盤也沒有排出。

    檢查她的產(chǎn)道沒有大的損傷。看來當務之急還是要先清除殘留的胎盤。

    這是件棘手的事情。需要我將手探進她的zigong，將那塊粘連在里面的胎盤取下。

    我缺乏經(jīng)驗，沒有先進的儀器、沒有無菌環(huán)境、沒有抗生素，甚至連“無菌手套”都是我自制的，能否成功是未知數(shù)。

    這個行為卻很容易造成感染，而且據(jù)說這個過程中產(chǎn)婦是非常痛苦的，疼痛程度不亞于生產(chǎn)。

    可是如果這樣讓血一直流下去，她也是必死無疑。胎盤殘留的時間越久，感染的幾率越大。

    我猶豫片刻，決定放手一試。有希望總比沒希望好！

    我更換了干凈的衣服。仔細觀察了胎盤殘缺的面積和位置。按照常規(guī)估算了一下它可能出現(xiàn)的方位。

    為了減輕疼痛，防止她因劇痛驚醒，我取針三間，后溪，太白，束骨四xue，代替麻醉止痛。

    從藥箱里取出自制的酒精和手套，認真的消好毒。就跪在她的兩腿間將手探了進去。

    一只手按壓她的腹壁，繼續(xù)刺激zigong收縮，另一只手順著宮內(nèi)壁摸索探查，尋找殘留的胎盤組織。

    探查過程不算容易，但也沒有想象中那么困難。胎盤殘留處的手感與別處是有區(qū)別的，仔細體會能感覺得到。

    我取出那塊滯留的胎盤組織。繼續(xù)按壓宮底。又過了半刻鐘時間。出血量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減少，終于慢慢停了下來……

    我常出一口氣，翻身下床，才發(fā)現(xiàn)衣衫已經(jīng)被汗水濕透。

    檢查初嵐脈相細速，手腳冰涼，依舊處于失血性休克的狀態(tài)。

    喊了婆子丫鬟進來給她更換了被褥，全身保暖。在止血、補血的xue位上行了針，又熬了補氣虛湯藥，一勺一勺給她灌了下去。

    等到她脈相和氣息終于平穩(wěn)，天色已經(jīng)將明。我看她終于度過了第一關，也稍稍松了口氣。如果后面控制住感染，這條命才算保住。

    又開了消炎排瘀的方子，讓下人提前備上。

    精神放松下來才感到疲倦，困意襲來，趴在初嵐床邊休息。

    醉春煙過來替我，叫我回去休息。出于職業(yè)cao守我也不能在這時候離開。

    見初嵐的床挺寬敞，她本就瘦弱，里面空著也是浪費。

    實在是熬不住了。叫醉春煙注意觀察她的出血和體溫，發(fā)現(xiàn)異常立刻叫我。一個翻身上床挨著初嵐靠墻躺下，就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