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誰家千金慕賢郎
眾目睽睽之下,朱瑩竟然潑了永平公主的裙子一身酒,也不知道多少夫人小姐們看呆了。就連剛剛故意騰出空間讓兩人說話的清寧長公主,也不禁有些意外。 然而,更讓大多數(shù)人難以接受的是,永平公主蹭得站起身來,卻沒有直接甩上朱瑩一巴掌,又或者高聲怒罵,而只是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隨即就對著清寧長公主屈了屈膝。 “三姑姑,我突然有些頭暈,這就先告退了,來日再來向您賠禮!” 眼見永平公主竟是徑直告退,連爭都沒和朱瑩爭上兩句,兼且滿面羞怒,剛剛有心和朱瑩爭風(fēng)的千金小姐們在面面相覷的同時,不禁都慶幸剛剛沒由著性子來。連堂堂帝女,頂尖的金枝玉葉,那都扛不住朱瑩,更何況是她們? 而朱瑩在清寧長公主嗔怒的目光注視下,直接來到主位旁邊坐下,卻是抱著長公主的胳膊撒起了嬌。此時鼓聲仍未停,她便壓低了聲音說“三姑姑息怒,不是我要攪亂了您的壽宴,這事兒是有緣故的……” 朱瑩一丁點都沒猶豫,就把張壽和自己在翠筠間清風(fēng)徐來堂遭遇叛賊圍堵的同時,還遇到刺客偷襲的事低聲說了,隨即方才氣惱地說道“那刺客后來被皇上丟去了司禮監(jiān)外衙。阿壽身邊的近仆阿六是花叔叔的徒弟,就潛進去揍了那家伙一頓。” 清寧長公主原本聽著有些驚怒,可聽到花七的徒弟也是這么個叛逆的性子,她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可聽到隨之而來的話,她就笑不出來了。 “阿六認出了那家伙的功夫竟然是御前近侍,就動了手段,人后來供述說,是永平公主指使的他。”朱瑩只是頓了一頓,隨即就話鋒一轉(zhuǎn)道,“但我根本不信!雖說我和她關(guān)系惡劣,可也不覺得她這么無聊。所以我前幾天告訴了她,她自然就氣得立刻回去查了。” 清寧長公主甚至都不用聽后續(xù)了。能讓永平公主剛剛都能在朱瑩這樣發(fā)作下暫且忍氣吞聲的,足可見這兩個小丫頭背后要對付的是什么人物?果然,接下來朱瑩果然就說出了那個她意料之中的名字。 她沉下臉,沒好氣地說;“你們兩個借著我的壽宴搞這種鬼把戲,簡直是無法無天!罷了,反正我對皇后也沒什么好感,隨便你們折騰!” 她那個嫂子當年靠家世和所謂賢名打動太后,大婚立為皇后,自大慣了,就連她這皇帝的嫡親meimei都不大放在眼里,對妃嬪們更是動輒橫眉冷對。、 別看裕妃素來盛寵不衰,可那是因為只有永平公主一個女兒,沒有兒子,再加上皇后自己兩個兒子都擺不平,否則就算有太后和皇帝在,興許也會用出各種手段來,哪容得下裕妃? 朱瑩就知道清寧長公主會是這么一個回答,頓時高興地抱著人的胳膊,說了無數(shù)遍三姑姑最好了。至于她的那點小伎倆,清寧長公主卻不至于當真,手指還在她腦門上戳了兩下“你這一向最懶得動腦子的如今突然就狡猾了起來,以后我得防著你,去,不和你說話了!” 知道這只是打趣,朱瑩便笑吟吟地起身回到了自己的位子。等到她看熱鬧似的看了一大群人給清寧長公主獻了詩文,想到大皇子和二皇子一個十八,一個十七,因為太祖皇帝祖訓(xùn),成婚寧晚勿早,如今尚未納妃,她哪里不知道她們的心思,不禁嗤之以鼻。 等到接下來一場戲聽完,午宴結(jié)束,清寧長公主隨口一言,讓眾人自由游園的時候,她獨自落在最后,可走到半道上見工部劉侍郎家的幼女劉晴正在等她,她就笑著迎了上去。 劉晴也急忙上前,笑吟吟地叫道“朱jiejie!” 在家里乃是最小的朱瑩聽到這稱呼,自然是高興得很。劉侍郎和她爹朱涇有點交情,為人不清高更不迂腐,在祖母口中也評價很高,她也喜歡劉晴那爽利可愛的性子,此時談笑了兩句,她突然就有些覺得,這么個好姑娘要是配了陸三郎,會不會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于是,她就低聲說道“陸三郎那廝雖說確實有點算學(xué)天賦,但你可千萬別勉強。” “我是很好奇陸三胖怎么就突然變天才了,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但還有別的緣故。” 劉晴吐了吐舌頭,隨即壓低了聲音說“我好幾次偷聽到爹和娘在背后說有人向我家提親,為防他們偷著把我這個女兒賣了,我先未雨綢繆而已!我可不奢望和朱jiejie你似的有張博士這樣謫仙人似的未婚夫,也不在乎形貌,但人要有上進之心,最重要的是性子人品要好!” “那行,那就還是原定日子。”朱瑩笑著戳了戳小丫頭那仍舊帶著幾分嬰兒肥的臉頰,正好碰觸到了那只有一個的小酒窩,這才神采飛揚地說,“要是你覺得陸三胖不好,你爹娘那邊看中的婚事也不牢靠,我請祖母出面和他們說!急什么,天下好兒郎多著呢!” “那可就說定了!” 把劉晴送走,朱瑩突然就沉下臉道“聽夠了沒有?” 此話一出,她背后就傳來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隨著她轉(zhuǎn)身,就只見一顆樹后,一個少女便露出了身形。只見她有些尷尬地低垂著頭,隨即便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瑩……瑩瑩,我不是故意的。” 朱瑩這才怔住了。她是在說了一半的時候察覺到有人,還以為是哪家鬼鬼祟祟的千金,打算送走劉晴之后再殺雞儆猴,卻沒想到竟然是德陽公主——大多數(shù)人都稱呼其為二公主,直接忽略了那德陽公主的封號。 她與這位二皇女平日里不能說極其親近,但關(guān)系卻也還算不錯,當即就立時把臉上凌厲的表情給收了起來。 “對不起,我不知道是德陽jiejie你來了,還以為是什么心懷叵測的人在聽壁角。剛剛的事,你千萬別說出去,畢竟阿晴還小呢,再說事情也八字沒一撇……” “我不會說,我絕不會說!”德陽公主把頭搖成了撥浪鼓,隨即猶豫片刻,她突然快步上前來,仿佛鼓足勇氣似的對朱瑩說,“瑩瑩,你能不能……能不能也幫幫我?我不想讓別人給我選駙馬,你能不能幫我選一個?” 我? 朱瑩頓時整個人都是懵的。而緊跟著德陽公主說出來的話,卻讓她漸漸挑起了眉頭。 “因為……因為你自己選中了張博士,父皇私底下說起他時,常常贊許點頭,說你眼光很好。現(xiàn)在,你又幫劉姑娘在挑人……我很少能出宮,又不認識什么人,母妃也一貫怯懦,我就怕皇后娘娘聽了什么人的話,把我隨便許出去!” “我不求他大富大貴,只希望他能是個踏踏實實,人品厚道的人!” 雖然心里已經(jīng)有八分肯了,但朱瑩還是忍不住問道“你信不過皇后娘娘,倒信得過我?” “當然信得過!”德陽公主不假思索地說,“我一貫不善言辭,宮里兄弟姊妹都對我淡淡的,只有你一向待我與待別人一模一樣,我除了你之外,再也不知道還有誰信得過!” “那好,我試試。”朱瑩聽了這話自然滿意,但還是丑話說在了前頭,“但我可告訴你,我認識的人里頭就沒幾個正經(jīng)的,幾乎清一色紈绔子弟,如今一多半都在半山堂里頭,要說上進之心,就一個陸三郎,其余人前途卻說不好,人品我也得慢慢再看。” “沒關(guān)系。”德陽公主露出了淺淺的笑容,“至不濟我也是個公主,只要安安分分的,總能保證將來的駙馬這輩子富貴無憂。” 她說著,便從脖子上摘下一枚貼身佩戴,猶帶余溫的玉墜,塞給了有些愕然的朱瑩“這是父皇賞賜給我的。你平日進宮也不好去見我,我也很難說什么時候能遇見你,若是哪天有結(jié)果,你就說是撿到了這個想還給我,如此就方便來找我說話了!” 見德陽公主如此說,朱瑩頓時笑了“你這倒是好辦法。嗯,行,就這么辦!” 本來她最近出沒這些往日最厭煩的各種聚會,就是為了給陸三郎尋找合適的親事,當然也順帶幫那些紈绔子弟們看看可有合適的,如今德陽公主親自出面找她,難不成她這從來沒保媒拉纖的,信譽就這么好? 雖說朱瑩性子傲氣,但不論是因為門第還是性情,她自然也有幾個交好的女孩子,只是家世都是頂尖的。剛剛因為座次的問題,她在席上不好找人說話。趁著自由游園,她就靠著這些閨中密友引見介紹,又結(jié)識了幾個性情不錯的姑娘,無一例外父祖都是新晉京官。 等到這一番社交活動結(jié)束,她離開清寧長公主府上馬時,只覺得比騎馬游獵又或者練了一上午的武藝更累。可轉(zhuǎn)動了一下腦袋,捶了捶肩膀之后,她還是沒好氣地問道“今天該去哪家了?” 想到這幾天朱家那些產(chǎn)業(yè)刮起來的大小姐巡查風(fēng),朱宏不禁暗自替那些雞飛狗跳的掌柜們默哀,隨即就正色說道“是崇文門內(nèi)大街上的五福錢莊。” “很好,硬骨頭就要留到最后啃。”朱瑩笑著揉了揉手腕,隨即虛空揮下馬鞭,擲地有聲地說,“走,我們?nèi)ロ樚旄茫辛肃囆〈暨^來匯合之后,就去查賬!” 雖說鄧小呆其實只不過是戶房新手,查賬本事談不上多出眾,但張壽學(xué)生外加葛雍徒孫這一道光環(huán),然后再疊加向順天府尹王大頭獻數(shù)據(jù)圖的功勞,她帶人出馬,恐嚇意味卻十足。 她要的就是這么一個詐唬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