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顏值不夠,衣服湊
盡管張壽本來是想留著朱瑩在翠筠間當定海神針,然而,在昨夜他扯起虎皮做大旗,朱瑩一大早又當面給他做了背書之后,他不得不承認,這座紈绔講堂暫時會處于一個微妙的平靜期,不會出現什么大風波。 因此,齊良送了這么個信來,在朱瑩的強烈要求下,他只能帶了這位大小姐和朱宏一塊悄然離開,留下了不情愿卻無可奈何的齊良“看家”。 水波不興館旁邊那條隱蔽的小路并不太好走,尤其是為了無時不刻在人前顯示出最美一面的朱瑩,提著裙子走在其中,那更是頗有些狼狽。于是,后頭的朱宏猶豫男女授受不親,不敢伸手去攙扶,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家大小姐伸手拉住了張壽的袖子。 這位護衛忠心耿耿卻又死心眼,因此覺察到自家小姐似乎要對前頭那位清俊小郎君撒個嬌,他張了張口就想要阻攔,誰知卻只聽朱瑩用警告似的語氣說出了一句話。 “阿壽,一會兒不許回頭!” 走在前頭的張壽不禁大為納悶“為什么?” “和翠筠間影壁前頭那條路不一樣,這小路太不好走了。裙子太長很容易被劃破,我要把裙子提起來扎在腰里,那樣很難看,所以你不許回頭!” 聽到這樣直來直去的抱怨,張壽頓時忍俊不禁“早知道我就讓你和朱宏走大路了。” “那些豬頭覺得我在水波不興館,才會心懷忌憚,不至于胡作非為,要都知道我不在,萬一他們鬧事呢?而且齊良說人家直奔你家,分明是來找你的麻煩,我和朱宏從大路出去,人家看見肯定會有所預備,哪有我們從天而降,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來得爽快?” 朱瑩說得振振有詞,同時卻又拿眼睛示意朱宏上前去,等到朱宏趕緊目不斜視地超越了他,兩個大男人全都走在前頭,她這才將百褶裙那寬大的裙幅有選擇性地撩起一部分扎到腰間,又將及踝膝褲扎緊,裙子的一部分則是提在手中。 如此一來,她的行動立時矯健了起來。 約摸一刻鐘后,一行三人從竹林的另一個出入口悄然現身,朱瑩窸窸窣窣放下了裙子,而后在幾個看見他們的村人心照不宣掩護下,最終來到了張宅后門。 張壽上前一推,發現后門依舊緊鎖,不禁拿眼睛瞟那棵自己曾經攀爬過的大樹,心想難道要故技重施?下一刻,背后就傳來了朱瑩的聲音“朱宏,你翻墻過去,把門打開!” 居然忘了還有這一招! 輕輕拍了拍腦門,張壽就瞥見一旁的朱宏滿臉苦色地上前,輕輕巧巧翻身上了圍墻,隨后縱身躍下。 趁著對方去開門的當口,他就輕聲說道“一會兒我進去,你和朱宏找個地方看熱鬧,如果沒有什么大事就別出現,如果打算路見不平救我于水火,那就出其不意從前門進來。” 朱瑩差點沒被張壽這話逗得笑出聲來,不禁嗔道“這世上大多都是英雄救美,你還打算讓我這個美人救英雄?” “你是美人,我卻不是英雄。”見大門被朱宏打開,張壽大步上前入內,卻是頭也不回地招了招手道,“頂多算是真美人救偽君子。” “呸呸。”眼見張壽放了朱宏出來,隨即反手掩門,朱瑩不禁沒好氣地淬了兩口,眼神中卻流露出了一絲笑意。 美人救君子嗎?那還真是不錯! 張壽嘴里自黑兼調侃朱瑩,然而,當站在自家后院時,他那輕松寫意的表情卻漸漸消失了。他這個人,從來不藐視任何敵人。而且,前頭并沒有之前朱瑩乳母趙mama大鬧時的嘈雜,反而顯得很有些安靜,可他知道,大鬧并不代表敵人好對付,安靜并不代表來人好對付。 于是,他選擇去做的第一件事……是回房換一身行頭! 潔面洗手梳頭,束發的葛巾換成竹簪,帶著肩墊的葛袍換成半新不舊的青色布衣,沾上泥土的厚底黑履換成了一雙干干凈凈的千層底布履…… 當最終打扮停當時,他很滿意地看了一眼銅鏡中那個依舊清俊出塵,卻多了幾分質樸的少年,這才覺得差不多了。 而就在這時候,門外傳來了阿六悶悶的聲音“少爺,有客人求見你。” 張壽不禁嚇了一跳。他很確定朱宏翻墻進來給自己開的門,應該沒驚動人,家里人應該以為自己還在翠筠間。因此當他去開門時,疑惑的目光在阿六臉上掃了好幾遍。 知道問這家伙怎么知道自己回來也是白問,他就改問了另外兩個問題“娘難道不在家嗎?來的都有誰?” “娘子正好帶了劉嬸和幾個村里的婆子出門去賣絲線了,只有我和老劉頭。” 阿六頓了一頓,這才聲音平板地說“來的是兩個京城才子,張琛和陸三郎陪著,但對來人明顯有敵意,也很忌憚。我聽到他們說,一個是去年順天府鄉試解元,另一個是國子監最年輕的齋長。” 對付一個鄉下小郎君居然要出動這樣的人員陣容? 一個鄉試解元加一個國子監齋長,這就連一般地方有名才子都扛不住吧! 已經是火燒眉毛的時刻,張壽卻還有閑工夫想這種無稽的問題。他呵呵一笑,若無其事地抬腳出門,路過阿六身邊時又笑道“平日不聲不響,打探消息的時候卻一等一能干,你到底還藏著多少本事沒使出來?” 他并沒有期待阿六的回答,因此當那個沉默的仆人悄無聲息跟了上來,他不慌不忙往前頭廳堂的方向走去,卻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們來了多久?” “剛到。”阿六言簡意賅地迸出了兩個字,隨即又細細補充道,“他們到了村口過門而不入,卻到村里打聽少爺你的事,結果楊老倌帶人弄出了幾起小事故,這才能讓齊良及時趕去翠筠間報信,耽擱了他們的腳程。他們因此有些狼狽,張琛和陸三郎來時還嘲諷過他們。” 張壽一下子停住腳步,回頭又好氣又好笑地瞪了阿六一眼。 “這么重要的信息,你也不早提醒我!還有什么漏掉的,趕緊給我一塊說了!” “沒有了。”這一次,阿六惜字如金,卻是再無他話。 當打起廳堂后門那竹簾,目光一掃,注意到左右客位涇渭分明的四個人,以及各自背后配置截然不同的隨從時,張壽已經在臉上堆砌出了恰如其分的笑意。 他清清楚楚地發現,在自己觀察來人的同時,別人也在悄悄打量自己。 同樣是第一次見他這張臉的陸三郎和張琛赫然有些失神,相形之下,坐在右邊的另外兩個年輕文士,則是顯得從容自若了很多。 當然,他更愿意理解為,順天鄉試解元郎和國子監齋長這兩位,來之前就已經做好了面對這樣一個他的相應心理準備。 否則,兩個大男人跑來見他時,為什么會如同好勝的公孔雀一樣,張開美麗的尾屏? 一個紺青,一個紫棠,全都是極其昂貴的暗紋紗袍,而且還特意把一張臉整治得瑩白如玉,連束發都用的是玉簪? 顏值不夠,衣服湊,一會兒炫才學的同時還要曬衣裝,是這意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