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心相許
四周看臺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在等最后的結果。 人眼蛛蛻了全身的剛毛,如同刺猬沒有了那身刺,烏龜失去了那層殼。昔日王獸不復當初。 蒙面斗獸士被剛毛透體,她身后呈扇形排列的長長血線也證明她受傷不輕。 她究竟是否還有一戰之力?人眼蛛是否還有別的殺招?最后的等待充滿懸念,又極其漫長。 聶悠悠撐著欄桿。一只米粒大的黑色蟲子悄無聲息地順著欄桿爬上了她的手。 掌心一團墨色聚集。像黑色的水銀,凝聚成充滿珍珠光澤的珠子。那只蟲子融進了掌心的墨色之中,毫無異樣。隨著那團墨色隱沒,她的手潔白如初。 “血里沒有幽光。怪不得大人如此小心謹慎。”聶悠悠輕嘆,“林家老太太隕落,林家實力仍讓人看不透。” 圣域究竟有多少她無法掌控的暗流?焚天究竟在哪兒?有多少暗流在支持焚天?聶悠悠默默地望著斗獸場想,都沒關系,再囂張,也不過是腳下的螻蟻罷了。他們不動,她就看著。 只是,大人為何會不辭而別?寢宮中又看不出端倪。她是否該去一趟祭靈臺? 斗獸場中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叫聲。 聶悠悠一驚,下意識地看向秦有桑。 她早遣出兩名玄翼準備隨時保住秦有桑的性命。然而,秦有桑的舉動又一次出乎她的意料。一直靜立不動如同一尊石雕的秦有桑已浮在空中,手中的劍脫鞘而出。 圣域修士因元氣深厚,功法大多都是法術的修煉。修煉劍術者,如同剛才焚天的劍法,威力更多在于劍芒中的符字。或者手中的劍就是一件法寶。一劍刺出,能飛出條獸魂有符箓之威。 秦有桑師從凌山子,修的便是劍道。他手中的劍沒有法寶的威力,卻讓所有圣域修士見識到元氣之威。白色的元氣自劍中透出,如蛟龍出海,卻極有章法。 居高臨下。眾人清楚看到歸陌公子施展出的劍法精妙之極。劍法太快,在須臾間劃出的劍芒似虛無的繩,真切地纏住了人眼蛛的肢腳。 從秦有桑的劍出鞘到劍芒如繩縛住人眼蛛不過眨眼間。 人眼蛛的尖嘯聲中,八只肢腳寸寸斷裂。倒在斗獸場中的身體如同一只光溜溜的葫蘆。人眼蛛痛極怒極,身上的八只眼睛爆裂,眼球嗖地飛了出來。 刺目的劍芒在這瞬間同時亮起。像一根銀色的線,串過這些眼球,將地上的人眼蛛一劍挑起,遠遠拋開。 眼球和人眼蛛的身體卟地爆裂炸開,青色的血液灑滿了地面。 眾人還未回過神來,秦有桑已轉身抱起了焚天。 明明被她傷透了心,見她傷成這樣,秦有桑半點也恨不起來。他手上濕漉漉的,她的血浸到他掌中,如同沸水一般。燙得秦有桑深吸了口氣。他知道人的血是熱的,卻不知道她的血和沸水一樣guntang。因為聞所未聞,他第一次感覺到束手無策的絕望。 離得這么近,他看清她蒙面的黑紗巾已經全部濕透。 他以為她的傷已經好了。他存心想看看她的劍法修為。他不該走神賭氣。 “你瞧,我心眼就這么小。不值得你來救。”秦有桑半跪在地上,抱著她不敢再動。他怕自己再輕柔的動作,也能加大她的痛楚。 “我在等聶悠悠。她不會讓我死。”秦有桑喃喃說道,“平山老祖說,我師傅的劍法來自上古遺跡。另一半在圣域。我若有機緣,就能修得完整的劍法。可以開天劈地,保護玄門。” 原來是這樣啊。焚天明白了。她的目光望向天空。蔚藍的天空中,云朵雪白。她又為一個男人做了樁蠢事。可她的心卻如此安寧,躺在他懷里分外滿足。 “你不該來。我寧可不懂你。”秦有桑埋下了頭,“只要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好。” 那雙星星般閃亮的眼睛盛滿了悔意與痛苦,讓焚天真是舍不得。 “歸陌,對不起啊。”一層水霧漫上了焚天的眼睛,“我以為那樣的話,我死了你就不會太難過了。” 林家那么有勢力,還少一個九階斗獸士嗎?她是為了他才來。她想讓他知道,她對他未必無情。突然間就明白過來,秦有桑喉間一哽。 她的聲音被浸透鮮血的黑紗擋著,分外模糊。他小心的抱著她,想解開那層黑紗,讓她舒服一點。 焚天握住了他的手“不用了。” 眼眸的那層水霧順著眼角滑落下來,她的視線清楚了一點。她貪戀地看著他,突然想起在小境界他暈倒在腳下時的情形“那時侯我很怕你長得丑。施了清潔術,竟然還能看得過去。” 秦有桑一怔,竟笑出聲來“原來是我這張臉救了我一命。” 這時,斗獸場叫嚷聲再起“二打一,這怎么算啊?!” 林家席位又傳出了林小天冷淡的聲音“兩個人,一只王獸自然不算。兩只便可。” 歡呼聲震天響起。林家的安排讓眾人心服。 “對不起啊。”焚天抱歉地看著他。 她的聲音越來越弱。秦有桑心生靈犀,身體微移將焚天的臉護在了懷里。他輕輕揭開了那層黑紗,看到她舒服地喘了口氣。 “不必擔心。可惜你看不到有桑道君瀟灑斗獸了。”秦有桑抬起臉,看到圍墻處移開的門。 一群林家斗獸場護衛打扮的人抬著只肩輿靜靜地等侯著。 “我要走了。去找人治傷救命。”焚天輕笑,“歸陌,你別忘了你說過的話。只要我好好的,你都不介意。你若食言,可不關我的事。” 從認識她起,她仿佛從來沒把他放在心里。她從來沒有向他解釋過。她也從來沒有依靠過他。秦有桑都不在意了。他只聽進去那句找人治傷救命“好。” 他抱起她,走向那道門。門里光線幽暗的通道里,他看到了林家那位賬房先生似的大管事。 將焚天放在肩輿上,他低下頭在她額間吻了吻“我等你。” 一行人抬著焚天迅速離去。 狐不歸直翻白眼,冷冷說道“下只王獸是血眼蜈蚣王。歸陌公子該上場了。” 秦有桑一直盯著焚天離去的方向,心里滿是不舍“權傾圣域的林家就沒有旁人了?就不能攔著她?” 廢話!恐怕狐宗大人也攔不住。如果不是在這里,如果不是外面還有上萬人,如果不是小主子現在還不能暴露身份,狐不歸想,他定要捋袖子和這個自大的玄門元嬰打一架方能順氣。他惡毒地說道“沒有沒有實力。你連憐憫她的資格都沒有。” 秦有桑看了他一眼,轉身進了斗獸場。 對面獸欄門拉起,一條黑影直向他竄了過來。不同于人眼蛛,這只血眼蜈蚣王沒有半點試探猶豫。焚桑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