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把星
夜空無云,月亮像一只被啃了一口的大白胖包子嵌在深藍的天穹上。清亮的光灑向原野,齊膝的草葉上渡上一層亮色。 焚天享受著春風拂面,不緊不慢朝宗門走去。 她看到了一叢琴葉珊瑚。葉如焦尾琴,深綠中夾雜著一簇簇火紅色的五瓣花朵。美則美矣,卻是有毒之物。 想著駱氏族人悲涼吟唱的歌謠。焚天低低說道“我連名字都不是自己的。總要為自己活一次吧?” 跟隨聶天虹的七年,焚天學到了很多。沒有人比她更渴望行走世間。 離開赤海后,她不打算再回圣域。她只希望駱氏一族能尋一地隱居度日。哪怕當她的話是個信念。只要能支撐著他們好好活下去就足夠了。 神識感應有人朝原野飛來,焚天中斷了思緒迅速收斂了神識。 來人速度極快。竟然是位元嬰?焚天只在心中轉了轉念頭,就感覺對方的神識如水掠過自己的身體。一個穿著彩繡宮裝的女人落在了面前。 銀發紅顏,一雙眼睛堪稱美眸。梁秋怡的眼睛生得有其幾分神韻。來的正是若華道君。只是她眼中怒意翻騰洶涌,竟讓那雙美眸染滿了煞氣。 好歹已是元嬰長老,不至于隨意出手殺了宗門弟子吧?玄門高手都講面子,應該不會殺她吧?只要沒有性命之憂,她還能忍。 焚天突然覺得竅xue元氣一空,真氣只有墊底的情況下,自己保命的手段少了點。萬一……于劍聲給的那疊符箓應該還能抵擋一時。加上幻影赤蓮和破損的空間珠,她能保命逃走。 她一邊想著俯身朝若華道君行禮。兩肩一沉,若華道君的神識威亞如山一樣壓在了她肩頭。 死老太老婆也不太要臉了,半夜跑來一句話不問竟然直接出手。焚天沒有用神識抵抗,順從地跪下了“不知弟子做錯了何事,竟惹得若華道君親自出手懲戒?” “臉抬起來。”若華道君緩步走到她面前。 焚天露出一副惶恐害怕又倔強隱忍的神色。 前者是讓人滿足,后者不至于被人輕賤。聶天虹說,上位者雖然喜歡恭敬的下屬,得意與滿足更多是看到強者在面前折腰。 但愿這番作態能讓若華道君滿意。 若華道君眼中怒氣稍減。細細打量了番道“生得好一副清麗脫俗的美貌。膽子倒不小。怎么,不該向本座行禮?叫你跪著便是懲戒?” 如果她竅xue中還有深厚的元氣,拼著被幽光噬咬,她也要揍得這老太婆滿地找牙。焚天心里痛罵著,顫聲回道“弟子不敢。弟子……只是惶恐不解。” 梁秋怡癡戀秦有桑多年。連性命都不顧,想陪著他一共御敵。竟然被秦有桑以不遵長老律令為由被罰面壁。今天在大殿中,若華道君心里不痛快,有意拿秦有桑被擄的事刺了他一句,竟被他譏諷手伸得太長。三崖長老不該插手宗門事務。 離了大殿,若華道君憋著氣去了趟思過崖,想勸梁秋怡打消對秦有桑的心思。 細細聽梁秋怡說完自見到秦有桑歸來后所有的事。若華道君覺得不對勁。怕人瞧見抱著林小天出營療傷?別說于劍聲金丹后期修為,就是個筑基弟子也足夠為林小天療傷了。用得著秦有桑親自動手? 可憐她的乖曾孫竟然被于劍聲花言巧語哄騙過去,還一心想照顧好林小天討那師兄弟歡心。 若華道君一氣之下去了外門找林小天。聽說她來了圩市,她立時出了宗門,輕松在原野上找到了她。很好,林小天獨自一人。正方便了她。 “本座問你什么便答什么。若有半句不實,本座就廢了你。” 除了拼命點頭,焚天別無選擇。 “在赤海時遇到梁秋怡那天晚上,有桑道君帶你出營是為了給你療傷?” 焚天點頭“是。” “結果遇到了魔修糾纏?” “是。” “你傷了哪里?” “心脈。” 若華道君指尖一縷真聲射進焚天體內,探查一番微蹙了下眉。林小天的心脈受損嚴重,算著時間也有近兩月了,尚未恢復。難道是自己疑錯了? 凌山子的徒弟個個表面道貌岸然,實則jian猾陰險。秦有桑破階后難以對付,說起來比她還矮一輩。于劍聲又似泥鰍般滑手。從林小天身上也沒找到破綻與錯處,若華道君心中怨氣難消,隨手折下一枝琴葉珊瑚揚手揮向焚天。 帶了些微真氣的花枝在焚天臉頰上抽出一條紅痕。琴葉珊瑚的汁液灑在傷處,微微的毒性讓臉頰熱辣辣地痛。 焚天閉了閉眼,強行克制住自己的憤怒。 她想起了聶天虹說過的話。水鏡能讓她看見世間百態,卻照不出人心。以心如鏡,才能映出最真實的人性。她見到的每一個人,都是在磨煉她的鏡。若華道君不過是繼聶悠悠之后的又一個折辱她的人罷了。 她有些傷感。等她的鏡閱過無數人心后,她的心是否真的變成圣宮冰峰上的那種堅冰? 仿佛這一記是抽在了滴翠崖那師兄弟兩人臉上,若華道君出了心頭惡氣,收回了對焚天的壓制“記住本座的訓誡。本分做你的外門弟子。” 焚天低下頭用最謙卑的語氣回道“弟子記住了。” 若華道君冷哼一聲化為一道遁光回去了。 “死妖婆!我定會報復回來!”焚天站起身氣得將那叢琴葉珊瑚踢得七零八落。 又一道遁光朝她飛來。焚天呆了呆。她今天望星空沒有看到掃把星吧? 來的卻是秦有桑。 焚天別開臉,心想果然看到了掃把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