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曾經(jīng)是山東州郡的盟主，手握精銳數(shù)十萬，但他既不敢進(jìn)攻董卓，也沒能平定山東，反而在不斷內(nèi)訌中迅速衰亡。

    天子甚至沒有發(fā)起真正的攻擊，他就兵敗被俘了。

    誰能做得比袁紹更好？沒有。

    荀攸嗎？不可能的。別看他官居幽燕都護(hù)，手握精銳數(shù)萬，可若是沒有麹義、張遼等武人的支持，他什么也不是。

    如果他起兵造反，可能等不到入塞，就會被人砍下首級，傳首京師。

    荀彧越想越不安，嘆息不已，直到唐夫人匆匆趕來。

    唐夫人正在二樓的房間里，與一些南陽大族的女眷說話，聽說荀彧請她去一趟，多少有些詫異。

    衣服濕了，換就是。沒有換的衣服，烘一下也不麻煩。為什么要找我？

    很顯然，衣服只是由頭，荀彧有其他重要的話要說，甚至是不方便對天子說的。

    “出了什么事？”唐夫人說道：“我經(jīng)過門口時(shí)，聽天子和文倩說笑，氣氛很是和睦啊。”

    荀彧擺擺手，先示意唐夫人將侍者趕得遠(yuǎn)一些，然后將天子的“戲言”低聲說了一遍。他要唐夫人想辦法引導(dǎo)一下樓下的節(jié)奏，千萬不能讓《五經(jīng)章句后定》這部書被列為第一。

    唐夫人聽完，眼神閃爍了良久。“文若，你高估我了。你以為他們應(yīng)我的邀請，在這里舉行薦書之會，就能聽我的擺布？他們肯來，是給我面子，不是欠我的人情。”

    “那怎么辦？”荀彧的額頭全是汗。“萬一天子惱了，改用武力解決，這難得的太平可就全毀了。”

    “你想多了。”唐夫人很平靜。

    “你覺得天子不會這么做？”

    “如果《五經(jīng)章句后定》被列為第一，天子會這么做，但我覺得《五經(jīng)章句后定》不會被列為第一。”

    荀彧愣住了，瞪著唐夫人，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唐夫人抬手輕揮，示意荀彧不要緊張，來到火塘前坐下，給荀彧倒了一杯奶茶。

    “文若，你剛到宛城，還不了解情況。如今的宛城可不是你印象中的宛城。五經(jīng)雖說還是儒生必讀書，非其他書可比，卻不是唯一的經(jīng)典，甚至不是最高的經(jīng)典。《五經(jīng)章句后定》本是舊儒之說，只是今年才出版而已，并沒有你以為的那么大的影響力。”

    “那……什么書的影響力最大，甚至超過五經(jīng)？”

    “《五經(jīng)章句后定》不是五經(jīng)，只是宋忠、劉表等人的一家之言。”唐夫人糾正道：“就算是五經(jīng)，與天地大道比起來，也不過是滄海一粟。”

    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半日閑

    荀彧將信將疑，但他還是希望唐夫人能想想辦法，確保《五經(jīng)章句后定》不會被推舉為第一。

    唐夫人很無奈。

    “好吧，我去試試。”

    有那么一瞬間，荀彧很受傷。唐夫人看他的眼神有點(diǎn)像看鄉(xiāng)下愚夫愚婦，而不是名滿天下的名士、王佐，甚至不是一個(gè)有正常思維的成年人。

    唐夫人起身走了，留下荀彧夫婦在屋里熨衣服。

    過了一會兒，荀文倩來了。“還沒弄好？”

    “快了。”唐氏一邊說，一邊給荀文倩使了個(gè)眼色。

    荀文倩會意，走到荀彧面前，歪著頭打量了荀彧一會，笑了起來。“阿翁不是一直盼著天子垂拱而治，政歸三公么，怎么天子要西征，你反倒怕了。”

    荀彧白了她一眼，欲言又止。“選出來了么？”

    “還在推薦，估計(jì)上午解決不了。”荀文倩從唐氏手中接過熨斗，手腳麻利的干了起來。唐氏見狀，忍不住問道：“你這么熟練，是經(jīng)常做么？”

    “人在織坊，這樣的事自然是天天見。別說是我，就算是皇后，做些這些事來也是信手拈來。拱著雙手，只會大言不慚的人，在織坊里是混不下去的。就算小姨在印坊里，也是每個(gè)工序都能拿得起來，知道輕重好壞的……”

    荀彧轉(zhuǎn)頭，看著荀文倩沒幾下就熨好了衣服，詫異之余，又有些感悟。

    一年不見，女兒已經(jīng)和他印象中的那個(gè)深宮里的貴人相去甚遠(yuǎn)。

    荀文倩提著衣服，走到荀彧面前，一邊侍候荀彧穿衣，一邊說道：“天子每日習(xí)武不輟，也是為了能在諸將在前有說話的底氣。若是騎不得馬，拉不得弓，就算你位高權(quán)貴，將士們也是口服心不服的，只能用富貴誘之。要想讓他們心服口服，就要有足夠的實(shí)力，來則能戰(zhàn)，戰(zhàn)則能勝……”

    “行了。”荀彧撣撣衣服，有些不耐煩地說道，既像是說衣服好了，又像是讓荀文倩別說了。

    荀文倩嫣然一笑，轉(zhuǎn)身向門口走去。“你們要是累了，就在這兒多坐一會兒，反正待會兒可能就要吃午餐了。我看到小姨已經(jīng)離席，正在安排酒食。”

    荀彧應(yīng)了一聲，重新坐了下來。

    他腦子有點(diǎn)亂，的確不想現(xiàn)在就去見天子。

    ——

    荀文倩回到屋里時(shí)，劉協(xié)正和何晏說話。何晏看起來有些沮喪，還抹了眼淚。

    荀文倩聽了兩句，才知道何晏在說他家里的事。

    何晏的母親尹姁就在對面的房間里，因?yàn)槌錾淼膯栴}，好像被其他人嫌棄了，甚至沒人愿意與她說話。

    何晏很傷心，沒能控制好情緒，被劉協(xié)看了出來，問了幾句。

    荀文倩用眼神請示劉協(xié)，是否要做點(diǎn)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