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3章
之前有個卑湛。但卑湛去了行在后,傳回消息說,他還沒見到天子,卻被中山甄氏的甄宓請去冀州書坊做事。任務很輕松,報酬很豐厚,而且意義也很重大,他暫時不回來了。 這次又會是誰? 過了小半個時辰,張雄引著客人來了。 張郃居高臨下,看得清楚,見此人有些面熟,卻一時叫不上名字。他匆匆下了高臺,走近一看,才突然想起是誰,不禁又驚又喜。 “邢子昂?” 邢颙拱拱手,神情無奈。 雖然是同鄉,但張郃是武人,他卻是舉孝廉出身的儒生。他曾得司徒府辟舉,但他沒接受,而是選擇了隱居右北平,曾從田疇游處,也算是北疆不多見的名士。 兩人本無交情,今天卻為形勢所迫,不得不主動來見。 “將軍,河間已被荀公達攻陷,僅樂陵未下。鄚縣城外的張氏莊園也被荀公達擊破,將軍的族人都被他們俘虜了。” 雖然沒有收到確切的消息,但張郃已經猜到了結果,倒是不意外。 “辛佐治說,兩軍交戰,禍不及家人。他敬重將軍,愿意保全將軍族人性命,也希望將軍能夠有所作為,莫與審正南、田元皓同流合污,一錯再錯。” 張郃一驚。“辛佐治在荀公達軍中?” “他們是姻親,辛佐治現在是軍師。” 張郃的眼角抽了抽。 他聽得懂辛毗的意思,這是一個交易。 他要想族人平安,就要保住辛毗的家人免遭審配、田豐殺害。但辛毗在鄴城數年,豈能不知審配、田豐為人,豈是自己能說動的? 再說了,他在城外,如何保證鄴城里辛毗家人的安全。 “將軍是不是很為難?” 張郃打量了邢颙一眼,強作鎮靜。“原來子昂是為辛佐治做說客而來,倒是是始料未及,失禮了。” 邢颙搖搖頭。“我只是順路來傳話,并不想說服將軍。比起將軍族人的性命,有更為重要的事。” 張郃很不高興,忍不住冷笑道:“究竟是什么樣的事,比我張氏數百口的性命還重要,能勞動邢君大駕,不遠千里而來?” 邢颙也不理會張郃的嘲諷。“荀公達要在河間度田,違者一律誅殺。” 第八百八十五章 他鄉遇故知 荀攸要推行度田,張郃并不意外,甚至是早在預料之中。 收到荀攸越過易水,進入河間的那一刻,審配就不屑地說,汝潁人都是軟骨頭,終究還是向天子俯首了。 他們以為在冀州推行度田,將冀州作為犧牲,就能換取他們自己的利益,卻不知天子饕餮,胃口只會越來越大。等他有了冀州的人力、物力,中原更沒有與之對抗的實力。 如今聽邢颙說為此而來,他顯然非常平靜。 “這豈是我一介武夫可以左右的,邢君為此來見我,實在是承擔不起。” 話不投機,邢颙也很無奈。“我并非求將軍出面,只想問將軍一個問題。” “什么問題?” “你們能守住鄴城多久?” 張郃猶豫了一下。“至少一年。” “你能確定嗎?” 張郃心中不快,沒好氣的說道:“多了不敢說,一年還是有把握的。你也看到了,鄴城堅固,又有漳水為池,易守難攻。” 邢颙點點頭。“將軍是河北名將,既然這么說,我心里就有數了。”說完,拱拱手,轉在告辭。 張郃一頭霧水,卻不好多問,只能示意張雄送邢颙離開。 對這些名士,他的心情很復雜,既想親近,又知道自己高攀不上,主動示好也不過是自取其辱,只能盡可能不卑不亢。 —— 邢颙越過漳水,一路向南。 兩天后,他進入內黃縣境,被偵察的游騎截住。 見邢颙只有一車,連車夫在內只有三人,也沒有武器,游騎倒沒為難他們。問明來意,得知是來見駕的,便由兩名年輕騎士護送他前行。 邢颙見那兩名騎士面皮白皙,須發微黃,相貌與中原人迥異,便懷疑他們不是漢人。可是聽他們說話,偏偏又口音純正,用詞也頗雅致,一點也不像歸化的鮮卑,不多奇怪。 忍耐多時,當他聽到兩名騎士討論起什么是君子,什么是小人的時候,忍不住問了一句。 那兩名年輕的騎士互相看了一眼,有些得意。 “你聽不出我們的口音嗎?” “我曾經右北平游歷數年,見過不少鮮卑人,他們說話和你們都不一樣。” “嚴格來說,我們現在不是鮮卑人。”一個年輕騎士搖著馬鞭,得意的笑道:“我們和足下一樣,都是漢人,只不過不是漢族,而是鮮卑族。” “鮮卑……族?” “嗯,就像你們漢族一樣,鮮卑族也是炎黃后裔。只不過因為長期生活在北方,所以相貌有些不同。” 邢颙欲言又止。 他不贊同這樣的觀點。不管鮮卑人是不是炎黃后裔,鮮卑族終究不是漢人,而是胡族。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天子如此重視胡族,卻對中原士族痛下殺手,絕非圣君所當為。 這比秦滅六國還要可惡。 邢颙沒了說話的興趣,一直沉默到行在,報名求見。 過了小半個時辰,一個人匆匆迎了出來,遠遠地就張開雙臂,放聲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