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8章
區別是顯而易見的。 十年前的北軍也好,西園八校也好,都是一些中看不中用的樣子貨。衣甲也許更鮮亮,精氣神卻完全不能和眼前的這些精銳將士相提并論。 是不是精銳,有時候甚至不用cao練,只要看一下身姿、眼神就能區別出來。 但更大的區別卻是雖然眼前這些將士一看就知道是精銳,圍觀的百姓卻不害怕,反而更加心安。 天子是圣人,能將虎狼一般的西涼人教化成文明之師,讓他們協助地方耕種、防汛,山東州郡的將士又怎么可能禍害百姓? “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回到洛陽,還能看到王師。”人群中,有風塵仆仆的老者如是說,涕淚縱橫。 “人皆云孝靈皇帝荒唐,以今上觀之,只怕不然。”一個讀書人模樣的中年人撫著胡須,若有所思。“易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是以自天佑之,吉無不利。豈能墨守于成規,學步于邯鄲。” 第八百四十章 如是我聞 劉表站在城墻上,不安地聳了聳肩膀。 他特地換上普通的布衣,與這些身上散發著酸臭的庶民站在一起,就是想親耳聽聽他們的心聲。 士孫瑞交待他的文章還沒有寫。 他寫不出來。他想不出這些目不識丁的庶民能起到什么樣的作用,值得天子不惜和天下士大夫為敵,強行度田。 如果庶民可用,當年黃巾怎么會其興也勃,也亡也忽? 天子本該與士大夫共天下,拋棄了士大夫,還有什么王道可言? 他想不通,也寫不出違心之論。就算勉強寫出來,也無法瞞過天子的眼睛。 天子雖然年輕,卻是個聰明人,身邊又有無數年輕英俊,能輕而易舉地看得出他的掩飾和不甘。 為了完成任務,他不得不換上布衣,和兒子劉琦、劉琮來到城墻上。 他原本還有些擔心。就算換上布衣,他們父子也不像普通讀書人,很容易被人識破。等上了城墻,才意識到他想多了。 城墻上不僅有穿短襖的百姓,也有穿長袍的讀書人。 從言談舉止來看,他們也不像是剛剛讀書的年輕人——劉表知道,韓遂為了收買人心,在河南郡內推行教化,建了一些學堂,收了一些庶民子弟入學——而是治學多年的士子。 他甚至從幾個人的口音中聽出了襄陽口音,可能曾經寄寓荊州。 看到這些讀書人夸贊天子的新政,劉表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在荊州興學,培養出來的士子卻站在了他不能理解的一邊。 一旁的劉琮忽然捅了捅劉表,興奮地說道:“阿翁,女騎。” 劉表從遐想中驚醒,瞪了劉琮一眼。校場上五萬多人,你就盯著幾百女騎?真沒出息。 但他很快就意識到,為女騎而激動的不僅是劉琮,還有很多人。 城墻上的人不由自主的向前擠,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劉表身材高大,也清楚城墻離校場有多遠,站在哪兒都沒區別。他向遠處看去,卻只看到一群模糊的身影,知道是那是一隊騎兵,卻分不清是男是女。 “馬貴人,那是馬貴人。”一個年輕女子興奮的尖叫道。 “馬貴人就馬貴人,有什么好興奮的。”一旁有個中年男子不滿地說道:“終究不過是一些女子。” 他戴著進賢冠,穿著長衫,面皮白凈,一邊說著,一邊用手絹掩住口鼻,嫌棄地看著年輕女子。 “你懂個屁,酸丁!”年輕女子沒好氣的斥責道:“馬貴人雖是女子,卻憑軍功封侯。你倒是須眉丈夫,這輩子能封侯嗎?” 中年男子漲紅了臉,憋了半天,吐出一句“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拂袖而去。 “且——”年輕女子拉長了聲音,以示不屑。 劉表聽得直皺眉,剛要說話,劉琮卻兩眼放光的說道:“阿翁,你聽她的口音,會不會是涼州人?” 劉表不解。“是不是涼州人,與你何干?” “我想娶個涼州女子。”劉琮扭著脖子,尋找那個年輕女子的位置。“他們都說涼州女子不僅高大壯實,而且有不少都讀過書,比中原女子更能當家……” 劉表聽得來火,抬手一巴掌,拍在劉琮后腦上。劉琮說得正興奮,被這一巴掌拍得差點摔倒,頓時大怒,轉頭四顧。 “誰他么背后偷襲,有種站出來單挑!” 劉琦連忙扯了他一下。劉琮回頭一看,見劉表滿臉怒氣,這才知道偷襲他的是劉表,連忙閉上嘴巴。 人群中忽然高呼起來。 “萬歲——” 劉表轉頭一看,見女騎正在變幻陣型,在校場上演示騎射、突擊等戰術。她們以五十人為一組,沖過準備好的草人陣,弓射、長矛突擊、戰刀劈砍,行云流水,陣型流暢如龍。 即使劉表眼花,看不太清楚,也知道騎兵在如此快速的突擊中保持陣型完整不是易事。他想起了劉琦說過的話,悄悄問了一句。 “伯玉,你覺得這些女騎比起劉玄德的親衛騎如何?” 劉琦正看得認真,頭也不回的說道:“不相上下。” 劉表吸了口冷氣。 他雖然沒去過劉備的大營,但他知道劉備麾下的親衛騎絕非等閑之輩。那些騎士大多出自幽州,有漢人,也有胡人,而且征戰多年,百戰余生,是劉備麾下最精銳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