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4章
幾次站在將臺上,看著遠處的彭城,袁紹一次次的問自己,這究竟是怎么了?為什么連劉備都變得如此堅定,無法擊敗? 張喜也沒有反對袁紹的決定。陳琳私下里找了他幾次,婉轉地請求他向袁紹進言,解彭城之圍。再不濟,也可以先釋放陳登。 陳登在俘虜營里,雖然沒受什么折磨,卻也形銷骨立,只剩最后一口氣了。誰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會死。萬一陳登死了,這仇可就結深了,下邳陳氏可不是什么小家族,影響力也是很大的。 張喜拒絕了。 解彭城之圍,時機未到。釋放陳登,現在也不合適。 陳登不肯降,這已經是眾所周知的事。釋放之后,是留他在營,還是讓他走?留他在營,等于沒放。放他走,萬一他登高一呼,重組大軍,進攻袁紹,這好容易得來的太平豈不是又毀了? 陳琳無言以對,只感到無助。 文章再好,口才再佳,在現實面前都不值一錢。 張喜雖然不肯幫忙,卻也不能看著陳登死在營中。他來到俘虜營看望陳登,對陳登說,戰事結束之后,你進司空府為吏,隨我入朝吧。 陳登聞弦音而知雅意,欣然答應,翹首期盼,等著恢復自由的那一天。 盼望著,盼望著,朝廷的詔書來了。 但不是赦免袁紹的詔書,而且恢復劉備宗籍的詔書。 袁紹圍城,使者無法直接入城,便找到了司空張喜,要求張喜出面通融,讓他進城。 張喜一聽詔書的內容,就直皺眉頭。 赦免袁紹的詔書不來,戰事還沒結束,卻先恢復劉備的宗籍,這未免本末倒置。你赦免了袁紹,先解了彭城之圍,等劉備報上軍功,再論功行賞不好嗎? 根據他多年的從政經驗,再加上對天子的了解,他意識到這里面大有文章。 送詔書的使者表示不清楚,我就是送詔書的,不知道天子為什么這么做。 張喜無奈,向袁紹說明情況,希望袁紹能放使者通過營壘,入城傳詔。 袁紹越想越覺得不對勁,請來逢紀商議。 逢紀上次出使壽春,被袁術關進大牢,又借著他的名義詐取了顏良的信任,以致廬江失守,顏良陣亡。逢紀自知責任難免,險些逃亡,被張喜勸回彭城大營后,他一直閉門自省,不敢惹事。 見袁紹突然相招,逢紀欣喜之余,又意識到機會來了。 袁紹有事不找田豐、沮授商議,卻找他一個犯過大錯的人,說明袁紹對冀州人極度不滿,甚至產生了信任危機。 大致了解了情況,逢紀第一時間得出了結論。 天子不急著下詔,應該是給曹cao、宗承時間,攻取睢陽。 袁紹即將撤回冀州,睢陽肯定是要放棄的,但睢陽城中的冀州兵能不能安全撤退,就說不準了。 曹cao之所以沒能強攻睢陽,是因為兵力不夠。他傾巢而出,原本是可以拿下睢陽的,但審配回援,導致他必須分兵阻擊,攻取睢陽的力量就不足了。 盡管如此,曹cao也沒有撤兵,而是冒著腹背受敵的危險,死扛審配的進攻,也不肯解圍。他擺明了就是要將睢陽城里的冀州兵全殲,而不滿足于收復睢陽。 隨著時間的推移,宗承將帶著南陽兵趕來增援,曹cao的勝算越來越大,城里的五千冀州兵全身而退的可能性已經不復存在。 如果拖的時間夠長,勢態進一步發展,曹cao甚至有可能展開反擊,主動發起進攻,切斷袁紹退回冀州的路。或者直接來彭城,與劉備里應外合。 審配不可能不明白這一點,但他遲遲不退,就是因為守睢陽城的是他的從子審榮。五千冀州兵中,有不少是他的部曲。這些人如果被曹cao全殲了,他就傷了元氣,以后在軍中的地位就會受到影響。 袁紹聽完,如夢初醒,隨即又勃然大怒。 審配為了他的個人私利,不惜將所有的人拖進危險之地。 逢紀見狀,順手又潑了一瓢油。 天子可以放棄劉備和彭城,換取調集人馬錢糧的時間,審配卻不能放棄審榮,見識相去太遠。他如果不是一心只想著保存實力,別說曹cao可破,劉備也不可能守到今天。 袁紹的心態徹底炸了。 他終于找到了沒能攻克彭城的原因。 不是劉備善戰——劉備的實力,大家都清楚,也就和袁術差不多,連曹cao都打不過——而是審配不肯出力。審配記恨當初他聽了田豐的建議,先取郯縣,沒有聽他的,先圍彭城,所以出工不出力,導致彭城不克。 這一切都說得通了。 袁紹隨即召來田豐、沮授,提議先解睢陽之圍,調審配移駐定陶,護住退路。 他的理由很充分。 既然已經上書稱臣,撤回冀州只是時間問題。為了防止朝廷行緩后之計,以談判為由,調河內兵東進,切斷退路,有必要讓審配先北上定陶。 反正審配打了這么久,也沒能擊敗曹cao,解睢陽之圍,留在這里也沒用。 田豐一聽就急了,直斥袁紹這是亂來。 就算要撤,也應該主公先解彭城之圍,舉兵西向,擊破曹cao,接應城中的將士突圍,怎么能先撤審配,棄城中將士而不顧? 那可是五千冀州健兒。 袁紹怒不可遏,厲聲喝道:“兩軍交戰,損傷在所難免。大丈夫志在天下,又豈能只顧冀州?兩軍交戰以來,傷亡不下萬人,未見你等憐惜,為何一提到冀州健兒,你就是完全不同的態度?冀州健兒是人,其他州的將士就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