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詡眨眨眼睛，沒說話，只是神情有些尷尬。

    劉協(xié)拿起一根干柴，扔進火中。“人人都有獸性。有獸性并不可恥，但僅有獸性肯定是不夠的。同樣，為了人性刻意無視獸性也是不可取的。我記得有人說過，失去人性，失去很多。失去獸性，失去一切。儒門之失，有時候就在于要求過高，漠視了人的基本需求，變成了違心之論。”

    賈詡眼神閃爍，若有所悟。過了一會兒，他又說道：“陛下此言，近乎儒法之辨。法家重耕戰(zhàn)，求的是生存。儒家重教化，求的是道德。有法無儒，則難離獸性。有儒無法，則人性難求。陛下在西涼推行教化，正是在獸性的基礎(chǔ)上求人性。”

    劉協(xié)啞然失笑。“這么說，也差不多。”

    “還請陛下點撥未盡之意。”

    “真正的人性可以包含獸性，超越獸性。”劉協(xié)淡淡地說道：“如果推行教化不能讓人更好的生存，這種教化就算不是錯誤的，也必然是不全面的。”

    賈詡輕輕地吁了一口氣。“臣明白了。陛下以并涼為根基，求中興之道，看似重走秦并天下之路，實則是返樸歸真，固本培元。”

    劉協(xié)盯著賈詡，不禁莞爾。“當年高皇帝分封漢中，有張良相佐，漢遂有天下四百年。如今朕轉(zhuǎn)戰(zhàn)西北，有先生相佐，不敢奢望，使?jié)h如周，八百年天下，應該是希望的。”

    賈詡連忙搖手。“臣豈敢與留侯相提并論。”

    “當?shù)玫摹！眲f(xié)說道。“朕給你這個機會。”

    賈詡想起了曾經(jīng)與劉協(xié)的對話，會心一笑。“那臣就卻之不恭了，勉力一試。”

    ——

    大戰(zhàn)在即，鮮卑人像狼群一樣潛伏在側(cè)，隨時可能發(fā)動雷霆一擊。所有人都高度警惕，人不解甲，馬不解鞍。劉協(xié)也不例外，和衣而臥，直至天明。

    一早起來，洗漱完畢，正在吃早餐，馬云祿走了進來。

    “陛下，臣有請求。”

    劉協(xié)抬起頭，一邊喝粥，一邊看著馬云祿。“想出戰(zhàn)？”

    馬云祿尷尬地點點頭。

    她有資格參加軍前會議，知道羽林女營被安排在后營，作為皇后、貴人以及諸將女眷的護衛(wèi)。可是她不甘心，她想與其他人一樣參加戰(zhàn)斗。

    “不要急，朕自有安排，會讓你上陣的。”劉協(xié)吃完最后一口粥，放下碗筷。“朕費了那么多心思才建成女營，絕不會讓你們成為擺設。只不過什么時候上陣，卻有講究。”

    馬云祿喜上眉梢。“那……陛下能說得明白一些，以便臣向麾下騎士說明嗎？”

    “暫時不能告訴她們，不過可以告訴你。”劉協(xié)招招手。“附耳過來。”

    馬云祿頓時紅了臉。她盯著劉協(xié)看了兩眼，還是咬著唇，鼓起勇氣，將耳朵湊了過去。

    第五百一十八章 初戰(zhàn)

    日上三竿的時候，宴馳率部出現(xiàn)在陣前。

    接到報告，劉協(xié)也第一時間登上了將臺，舉目遠眺。

    地平線上，沙丘之間，鮮卑人像螞蟻一般涌了出來，越來越近，看上去聲勢驚人。

    戰(zhàn)鼓聲響起，漢軍將士迅速走出大營，進入各自的陣地。刀盾手舉起盾牌，拔出戰(zhàn)刀。弓弩手開始上弦，將箭矢擺在觸手可及的位置。騎士重新檢查馬具，做好沖鋒的準備。

    將臺上下，郎官、尚書們也忙碌起來。蔡琰、裴俊、袁權(quán)三人在劉協(xié)身后入座。他們的案上各有一個小火爐，用來烘烤硯臺，防止墨水結(jié)冰。

    今天會有大量的公文需要記錄，她們?nèi)齻€人全部上陣，采用接力的方法進行記錄。

    劉協(xié)穿著華麗的甲胄，端坐在將臺之上。一會兒功夫，臉就被凍僵了，倒是不用擔心表情管理的麻煩。就算是天崩地裂，他的臉上也不會有什么表情。

    遠處傳來戰(zhàn)鼓聲，右翼的度遼將軍張楊送來消息，鮮卑人的左翼逼近，有可能會發(fā)起進攻。

    劉協(xié)有些意外，宴馳沒有進攻馬超的陣地，也沒有進攻韓遂的陣地，卻選擇了右翼張楊的陣地，看來還是信心不足，想挑名聲最小的張楊試手。

    看來鮮卑人消息不夠靈通，不知道張楊的沙陵侯是怎么來的。

    他下令擊鼓，命張楊迎戰(zhàn)。

    戰(zhàn)鼓聲響起，在戰(zhàn)場上空回蕩，不少人都屏住了呼吸。

    真正的戰(zhàn)斗開始了。

    號角聲此起彼伏，一百鮮卑騎兵在百夫長的指揮下，奔騰而出，直撲張揚的陣地。

    張楊隨即派出百騎迎戰(zhàn)。

    兩百騎兵反復沖殺，雙方將領(lǐng)一邊注意著交戰(zhàn)的將士，一邊密切觀察對方的陣地，以便及時做出反應。雙方斥候來來往往，連續(xù)不斷的將最新消息達到各自將領(lǐng)的面前。

    幾個回合后，鮮卑人主動退出了戰(zhàn)場。他們付出了三十余人的代價，卻沒占到什么便宜，只得主動撤退。取勝的漢軍騎士下馬，正準備割下鮮卑人的首級，又有兩百鮮卑騎兵沖出陣地。

    張楊不敢怠慢，再派兩百騎兵迎戰(zhàn)，命剛剛戰(zhàn)過一場的騎兵撤回陣地。提著藥箱的醫(yī)師、醫(yī)士沖了過去，給輕傷的將士包扎，重傷的則送回后營，由太醫(yī)署的太醫(yī)們進行處理。

    經(jīng)過半個時辰的試探，鮮卑人確定了一個事實。漢軍的軍械的確好，刀矛鋒利，防護能力更強，同等兵力下，他們根本占不到便宜。請示了宴馳后，他們隨即派出了更多的騎士，準備以多取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