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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冬天來臨,他們家后山上有個童話色彩極濃重的小洞窟,卡修爾在剛發現洞窟時總幻想里面有巨龍、有怪獸、有神秘寶藏……后來他被父母帶著進去親自“探險”一回,就才知道,原來洞窟里有個小溫泉池,那里成了他冬天最愛呆的地方。 “少聽你mama不靠譜的瞎話,我和你mama是瀕危文明及物種研究保護學家。”康克糾正瑪琪莉灌輸給卡修爾的“冒險家”說法。 卡修爾說:“爸爸,你敢當著mama的面說她的話是瞎話嗎?” “……”銀白頭發的男人沉默一下,父子倆神似的藍眼睛對望。 “好吧。”爸爸很沒有出息地說,“我不敢。” 卡修爾一臉“你看我好了解你們哦”的表情看著爸爸,康克就彈了一把兒子的額頭:“所以絕大多數時候,mama的話都還是要聽,這也不只是因為她是mama,還因為她確實是對的,你mama只在一些無傷大雅的小地方容易放飛,但她在重要的事上從不出錯,是個很值得信賴和尊重的人。” 卡修爾便似懂非懂。 瑪琪莉愛說我們的小卡修爾是小太陽,她把聽起來很高深的研究保護項目說成更通俗的“冒險”,她還坦然跟孩子分享自己的《坑蒙拐騙逗人大全》。 五歲生日前后,卡修爾知道父母接下來要出個遠差,他對大人的事懵懵懂懂,以孩子的理解力,他只大體明白,這件事應該是很重要,這次出門可能比瑪琪莉和康克以往任何一次出門都重要。 “想跟爸爸mama一起去冒險嗎?”瑪琪莉忽然問卡修爾。 小男孩感到非常意外:“我也可以一起嗎?” “可以。”康克揉了一把男孩毛茸茸的后腦勺,“邀請函里有親眷名額。” “那我要去!” 卡修爾唯恐大人反悔,飛快做出了回答。 域外的“域外”里會有什么呢?看起來似乎時刻在閃閃發光的星盟又究竟是怎樣的地方? 對于五歲男孩來說,他好奇的東西可就真的太多了。 他們離開居住星球時是夏季,小男孩掰著手指算歸期。 “我們秋天的時候能回來嗎?后山上的蘋果樹應該快結果啦。” “唔,秋天距離現在太短了。” “那冬天的時候能回來嗎?山洞里的溫泉今年應該也很暖和吧。” “冬天有可能,但如果項目延期,我們也許會在星盟內度過新年……哎,封閉式管理的學校也會放寒假,是吧?” 男孩沒留意父母忽然轉了方向的談話,他只高高興興地想,那最遲明年春天,他們就又回家了,春天回來也是很棒的,后山上的蘋果也許沒有了,但是從草地到山坡會開出成片的花,他過了新年就會又長大一點,會變得更高,更有力量,然后這么快快長下去,很快就可以跟父母去更遠更多的地方冒險,可以成為他們家新晉的“冒險家”。 “拜拜!”卡修爾在起航的星艦上回望身后快速縮小的星球,他孩子氣地跟它揮手,“別擔心,我們就是出門一陣。” “轟”! 誰還沒有個失去一切的時候,見證一切在自己眼前毀滅呢? 卡修爾再也沒能回家。 他的異種基因信息需要做加密保護,需要將他的個人信息與父母的信息做徹底切割,所以他不能再擁有自己曾經的名字。 他給自己爭取回了一個“修”,在域外聯合公民登記系統里更名沃修。 他不能再回去那顆有著漂亮四季的星球,因為他的年齡與外貌特征也許會暴露他,會招至不必要的麻煩,域外聯合是多片原獨立星區簽署協議后建立的另類聯盟,各方高層對于該將他送去哪的意見不一致。 他便開始顛沛,輾轉去過許多地方。 十歲,的確是一個很小的年紀,小到依舊能被稱作“小男孩”的孩子在難以入睡的夜晚遙望天空,他抬起還很稚嫩的手,用手指虛虛搭出“瞄準”的模樣。 十歲的沃修想:“我的仇敵在星盟。” 他還沒長成能辨聽那些紛繁復雜聲音的大人。 而等男孩再長大一點,孩提時烙在心底的印便已然深刻,不容易再被外力動搖扭轉了。 少年時的沃修進入域外聯合軍校,他遙遙關注著星盟那位姓崖的年輕士官,那個姓氏實在特殊又少見,讓他不存在任何找錯對象的可能。 姓崖的士官節節高升,前途在歌頌里光輝燦爛,被譽為星盟冉冉升起的新星。 在星盟方的報道里,崖會泉還被描繪為“能帶領光輝之翼走向盛大,用太陽般的耀目光芒肅清遮蔽星辰的晦暗”,他很快變成“崖將軍”,又一路站得更高,榮登上將,成為星歷300年后最年輕的一代上將。 少年沃修挑起了嘴角。 他說:“哈。” 卡修爾也曾經是“小太陽”,是“燦爛的光芒”,可小太陽只能被迫從光明退進陰影里,連自己的名字也沒法保全,他變成了域外聯合的幽影,在陰影里打磨了爪牙,再帶著一身鋒芒畢露的凜冽,張狂地從黑暗里一路追出來,想要去撕咬另一個方向冉冉升起的光輝一口。 “也謝謝你的鼓勵,崖將軍,為了不辜負期望,我們一定多多努力。” ——這是影子對光輝說的第一句話。 沃修那會在通訊端口后方,他單方面審視了崖將軍那副無處不彰顯傲慢,又無處不一絲不茍的皮囊一番,機甲艙室里的光線被有意調暗,反正光線亮度完全不會對他造成影響,他在昏暗中微微偏著頭,虹膜收縮,瞳孔放大,視野達到貓科獨有的兩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