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靈溪昏睡了多久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她的睡夢中總是回旋著一個低沉的聲音。

    “沈靈溪，你給我撐著！”

    “丫頭，醒來，求你！”

    又有誰每日都會在她的唇上一番逗弄，搞得她又疼又癢，卻又逃不開躲不掉。

    沈靈溪癡癡的想著，惹是有一天她醒了，一定要這個家伙好看，非要好好問問他，到底對自己的嘴唇干了些什么？到底每天用什么在自己口中攪來攪去。

    因為能服藥，能進食。再加上慕府太醫(yī)們的細心用藥，醫(yī)女每日的小心呵護，沈靈溪一日日恢復(fù)著。雖然她還是沒有睜開眼睛，身上的傷卻在愈合。

    醫(yī)女們用勺子也能給她喂些東西進去了，慕之楓才終于松了一口氣。

    他不在的這些日子，玉梁朝堂之上已經(jīng)亂作一團了。

    因為沈靈溪的傷勢不能移動，慕之楓便一直在太子府陪著她。這讓皇甫云鶴有苦說不出，他們倆的關(guān)系基本已在傳言中落實了。否則慕之楓怎么一直在太子府養(yǎng)傷，原是兩人感情好，太子不放心他一個人回慕府去。

    再加上朝上每日因與南臨的戰(zhàn)事吵得不可開交，皇甫云鶴回到東宮看到一臉云淡風輕的慕之楓就氣不打一處來。

    他明明才是始作俑者，卻裝作毫不知情。

    “慕大人氣色很好，看來病也養(yǎng)得不錯，是否該回慕府去看看？”皇甫云鶴挑著眉，說得有些無可耐何。

    “無妨，慕某潔然一身，在哪里都是一樣。”慕之楓笑得六畜無害。

    “大人多日遠離朝堂，就不怕被父皇忘記了？”皇甫云鶴有些摸不透他，如果南臨大戰(zhàn)已起。玉梁派去南臨的使臣，所謂要澄清誤會，已被南臨斬于街市。

    承明帝大怒，南臨對此戰(zhàn)勢在必得，連使臣都斬了，竟是無一絲轉(zhuǎn)還的余地。

    玉梁雖然已備戰(zhàn)很久，但因為剛剛遭了疫災(zāi)，對南臨的宣戰(zhàn)應(yīng)對的有些倉促。朝堂之上文臣們還抱著可以議和，可以坐下來談?wù)劦膽B(tài)度，已然失了戰(zhàn)之先機。

    慕之楓在東宮養(yǎng)病不足月余，南臨已連下玉梁兩座城池。

    皇甫云鶴每日上朝都要聽承明帝的怒火，使臣被斬大大削了玉梁的顏面。最先主張派使前往的文官已被罷免，連沈鶴智一并跟著被承明帝厭棄。

    武將們此時氣焰高漲起來，出來請戰(zhàn)的不少，卻又沒一個合適的。

    玉梁連失兩城，需要一個即有實戰(zhàn)經(jīng)驗，又有號召力的人來帶軍，第一戰(zhàn)必勝，才能重新鼓舞低落的士氣。

    可玉梁已近二十年沒有戰(zhàn)事，俗話說，鳥盡弓藏。當年的良將大多老矣，或者多年的養(yǎng)尊處優(yōu)早已消磨了他們的驕傲，而年輕一代的武將中又險有老成持重之輩。

    選將之事已在朝上吵了數(shù)日，可大家爭吵出發(fā)點卻都不在戰(zhàn)場上。而是誰領(lǐng)兵對自己有益。承明帝又何嘗不知，可他必須要在能力與政治之間尋到一個平衡點，基于平衡選出一個合適的人選來。

    這時，他想到了慕之楓。慕之楓在玉梁居侍郎之職，不算高也不算低，甚至沒什么實權(quán)。可他為什么會是承明帝的寵臣，便是因為這一點。

    他沒有背景，不屬于任何一派。卻能在朝中巧妙的制衡著。而且屢屢為承明帝解決一些麻煩的政治事件。他總有獨到的眼光洞穿朝堂背后一切，不失時機的提醒皇帝。

    而且他從不在皇帝面前諂媚，也不似酸腐文臣那般倨傲。他出的主意大多務(wù)實有效。就憑這一點承明帝看著滿堂吵得不可開交的大臣們，又一次想到了慕之楓。

    皇甫云鶴想想今日朝堂上父皇問起慕之楓的病如何時，眼中的一絲笑意，他就不寒而栗。那笑是什么意思，難不成父皇也以為他跟自己有關(guān)系？

    他真的很想解釋一番，可人家又沒人問起，他難免有不打自招之嫌。也只得搪塞慕府正在修葺，他只是暫住太子府，并說他的病已經(jīng)大好了，不日便可上朝。

    現(xiàn)看看眼前的慕之楓，似乎完全沒有遠離政治中心的焦慮，還一派悠然自得。皇甫云鶴的眼角抽了抽。

    是夜，慕之楓的房間現(xiàn)出一道黑影，立在窗前。

    慕之楓坐在床邊，眼眸也沒抬一下：“怎樣？”

    “稟主子，人找到了。”

    “他怎么說？”

    “他不肯出山，但允許我們把人帶去醫(yī)治。”

    慕之楓瞇了瞇眼睛，看來明日要上朝去了。

    南臨與玉梁的戰(zhàn)事，他毫無興趣。說他冷血也好，說他無情也罷。他現(xiàn)在只想醫(yī)好沈靈溪。她身上的傷口愈合得很好，可縱橫交錯的傷疤布滿了她的全身，而且人遲遲不見醒來，他想起了當年他中毒時，曾經(jīng)尋過一位名醫(yī)，他雖不會醫(yī)毒，卻對外傷和疤痕頗為精通，甚至憑一柄薄如蟬翼的刀片，能將人臉徹底改變。

    功夫不負有心人，派了十數(shù)名暗衛(wèi)出去尋找，終于被他找到了。慕之楓只一瞬便決定要帶她前往。

    而既然承明帝想他了，他不妨上朝討個差使，順便到戰(zhàn)場上去看看吧，也許會發(fā)生什么好戲也說不定呢。再說他一直不上朝，有些人的日子過得太消停了。

    打定了主意，慕之楓便去與沈靈溪商量。

    經(jīng)過這些日子的調(diào)養(yǎng)，沈靈溪臉上的傷處已經(jīng)結(jié)了痂，褐色的硬痂幾乎布了滿臉，她看起來有些可怕，可慕之楓的眼中卻全是溫柔，仿佛在看一個絕世大美女。

    沈靈溪似是有些不安，一直皺著眉，頭在枕頭上抽抽扭動著。

    “癢？”慕之楓看著她的反常，馬上便猜到了原因。

    結(jié)了痂的傷口會發(fā)癢，看來她很不舒服，手上也正在生長新指甲，那種脹痛的感覺也必然不會好受。慕之楓從一旁拿起一只小瓷瓶，倒出一些在手上。

    便在她臉上細細的涂抹起來，清涼芳香的氣味溢了滿室。

    醫(yī)女送藥進來時，微微錯愕。

    那樣珍貴的藥水，用來止癢？日前慕府郎中送來這幾瓶“煙波碧水”，醫(yī)女們都大開眼界。這是世間最好的祛疤良藥，就是宮里都沒有，極是稀罕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