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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書,他倚在床頭看文件,沒過多久,他又開始作妖了:周玫跟你說了什么? 我抬頭,發現他并沒有停下看文件,仿佛只是隨口一問。回想了一下與周小姐的對話,我老實回答:她說,讓我有空給您做生姜粥暖胃。 那你要做嗎? 不做。我頓了下,有那時間,我不如問問哪個實驗室研制出了新的胃病特效藥呢。做飯又不是我的專長,隨口答應周小姐便罷了,我又不傻,哪里會真的去做。 他忍笑忍得渾身顫抖,連文件夾都掉地上了,半晌才道,還真是你會做出的回答。 不明白他干嘛笑這么厲害,我走過去撿起文件夾,塞到他手里。 然后手就被他拉住了。 為什么不戴我送的玉墜? 家居服領口比較寬松,我彎腰的時候,脖子上戴著的掛墜露了出來,是圣誕節曹欣送我的生肖金墜子。 我這才想起來,還不明不白收了他一份禮物。那太貴重了,我要不起,就在我包里放著呢,我去取來還給您。 他握著我的手,緩慢而認真地說道:新年禮物,不要你的錢,也不要別的。只要你煮粥給我喝,我真的很想嘗一嘗你做的飯。 我微微冷笑:程總,我是隸屬您手下的制藥工程師,不是別的什么人。洗手作羹湯?恕我做不到。 他怔了一下,什么意思? 我甩開他的手,被自己突如其來的惡劣心情嚇了一跳說不清是他哪句話惹著了我,我冷冷道:想吃粥,我去幫您叫周小姐回來。您大可以和她好好討論一下怎么煮,怎么吃,吃完怎么不管是什么,只要不拿這個話題來煩我就好。 程嘉溯愕然:張梓潼,你瘋了? 正文 056 乖,不哭 雖然在病重,程嘉溯依然很是開心的模樣,換著花樣逗我。我突然發火著實在他意料之外,以至于他愣了幾秒鐘,才半是試探半是生氣地問我:張梓潼,你瘋了? 不知道壓抑了多久的情緒,在這時爆發了。 瘋?您想多了,我只是看到您就覺得惡心!給您干活是因為您給我發工資,麻煩您不要把骯臟的私生活加在我身上!我語無倫次地沖他大吼,并不太明白自己在說什么,只是要將心里的強烈情緒宣泄出去。 驚愕過后,他眉眼冷了下去,嚴肅道:張梓潼,立刻收回你說的話,我原諒你。 他的話更加激怒了我,我需要你原諒?別妄想了程總,就算您立刻就開除我也不能阻止我說實話吧難道您出入花叢這么多年,還自以為是什么冰清玉潔的人?我有哪里說錯么? 他深吸一口氣:我給你最后的機會,收回你的話。 不收回,我就不收回!暴怒讓我失去了理智,面對隨時能用一根手指頭碾死我的男人,我拼盡全力也要撕裂他的道貌岸然,給他留下一點傷疤,好讓他知道,螻蟻也是有尊嚴的。 您想玩弄我別不承認,我不太通人情世故,但不至于遲鈍到連這都看不出來。 他低嘆:你不一樣 是啊,我不一樣有什么冰涼的液體滑落唇邊,我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又咸又澀,如同我此刻的心情。在您看來,我跟您以往的情人也許是不太一樣,所以,您也采用了不太一樣的手段來玩弄、狩獵、追逐! 我努力睜開眼瞪視著他,不用想也知道自己兩眼通紅,淚水漣漣,你享受這個過程,把我變成與你過往情人一樣的征服過程。還不惡心么?在我看來,你比程嘉洄更加卑劣無恥! 他平靜無波的面具寸寸碎裂,咬牙低吼:出去! 我轉身飛快地走出房間,下樓,出門。一開始還只是快步疾走,隨后越走越快,直到大步奔跑起來。 風刮在臉上,像有刀子在割。但這種痛讓我感到暢快唯有如此,外在的痛覺才能壓下心頭一波一波蔓延上來的痛苦。 對著自己喜歡的人,狂吼自己討厭他,還有比這更令人難過的事情么? 我不清楚自己跑了多遠,應該不太遠吧,因為腳上還穿著厚毛的拖鞋,我甚至沒有跑出別墅區的范圍。很想就這樣一直跑下去,直至死亡來臨,才可以無暇去想那些痛苦的事情,那個令人痛苦的男人。 突然腳下一絆,我踉蹌著險些撲倒,急忙穩住身子,左腳上拖鞋已經被卡掉了。腳底重重摩擦在粗糙的沙石地面上,火辣辣的痛感與泥土的刺骨涼意同時襲來。 怎么會這么倒霉!我怔了一下,再也忍不住,蹲身痛哭起來。 郁氣隨著淚水洶涌而出,仿佛無窮無盡,我渾然不覺身上沾滿了泥沙,直至力氣耗盡,聲音嘶啞。 思緒逐漸清明,我鴕鳥似的埋頭在膝蓋上,想著近來發生的事情。自模特小妖緋聞事件后,我對程嘉溯的心結從未消弭,反而因為程呦呦的出現越加難以釋懷。 今天他與周玫小姐那種熟不拘禮的親密姿態,之后又漫不經心撩撥我的態度,徹底激怒了我他對我缺乏尊重與理解,態度輕慢令人難以忍受。 最糟糕的是,他從不認為自己的花心風流有錯,因此在對待此事時肆無忌憚,從不考慮別人的感受,不論是周小姐還是我,于他而言都可有可無。 怎么就喜歡上了這樣的混蛋呢?我悲哀地想,滿心絕望,縱然已經脫力,眼睛腫痛,淚水仍在源源不絕地涌出。就好像心里破了個大口子,寒風從那里刮進去,凍得滿心都是冰凌子,一跳動就橫沖直撞地疼。 身后傳來腳步聲的時候,我驚了一下這里是一片小樹林,雖不是什么人跡罕至的地方,大冬天的,也沒有人會來這里玩耍。 一瞬間有很多強暴殺人分尸之類的聯想掠過腦海,我警惕回頭,發現來的是我剛剛痛罵過的男人。 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我低頭避開他眼神,不說話。如果不是拖鞋跑丟了腳底也受了傷,我本來是想轉身就走的。 程嘉溯面無表情,剛才那一瞥間,我看到他深邃的綠眼睛里像結了一層冰,寒意深重。 他冷冷地看了我一會兒,拿腳挪了一下我的腿,發出一聲嗤笑。又蹲下來,強硬地掐著我下巴強迫我抬頭,發現我滿面狼狽,皺皺眉松開手。 有手帕么?他摸了摸兜,還穿著養病時候那一身衣裳,里頭沒有裝手絹。 我掏出手帕遞給他白色,邊角用黑絲絨繡著飄逸的英文字母,原本是屬于他的,當初在去往西安的飛機上,他用來給我擦臉。 程嘉溯顯然也想起了這方手帕的來歷,眼神柔和了些,抬手幫我拭淚。可我眼眶周圍紅腫得厲害,連視力都有些模糊了,哪里禁得起他的力道,一邊呼痛一邊躲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