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將來……

    張弘已經(jīng)穿好了衣服，半干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很是滑稽，他的神情卻是鄭重嚴(yán)肅的“梅林，衛(wèi)國，我們得珍惜這次的機(jī)會。祖國建設(shè)需要我們，咱們一起參加高考！”

    ……

    ……

    巴彥縣羅布村。

    “子依，聽那些知青說恢復(fù)高考了，你要不要試著去考大學(xué)？”

    林子依有些猶豫“算了媽，我學(xué)過的東西都忘光了。”

    林子依也聽說了這事，她考慮得很多。

    一方面，今年剛恢復(fù)高考，她不知道考試題目的難易程度。她現(xiàn)在還是村里的老師，如果她去考了卻沒考上，村里人和學(xué)生們會怎么說？

    另一方面，萬一她考上大學(xué)就不能上班了，家里供著兩個小學(xué)生和一個大學(xué)生，再加上兩個老人，父母的負(fù)擔(dān)實(shí)在太重了。

    而且，孟長林怎么辦？

    孟長林聰明靈巧，可他從沒讀過書，認(rèn)得的字也都是她教的，他可考不上大學(xué)。

    林子依心里閃過許多念頭“算了，娘，我不考了，估計我也考上不上。”

    白如意嗯了一聲，她聽到村里的知青們議論說恢復(fù)高考，又聽其中一個知青說林子依的條件也能參加，才回來問一下女兒的。

    這只是一個形式而已，其實(shí)她的心里，也不是很愿意子依去考大學(xué)。

    不過她這個當(dāng)娘的也不會耽擱孩子的前途，如果子依要考，她就是不愿意也會支持，子依自己不想考，那就正好。

    在白如意的心里，對林子依的工作還是很滿意的。

    教師的工作體面輕閑，每月有固定的工資可以拿，一年還有兩個假期，就算考上大學(xué)也未必有這么合適的工作。

    何況上大學(xué)還要少掙幾年錢。

    白如意盤算著，心里還是有點(diǎn)心疼女兒，她幫女兒順了順頭發(fā)“子依啊，就是委屈你了。”

    林子依已經(jīng)下定決心，也不覺得委屈“娘，沒甚委屈的，我這樣就挺好，咱們家該培養(yǎng)的是維維和嬌嬌。”

    說到嬌嬌，白如意立即不說話了，二女兒簡直成了她的心病，因為這事，她心里連林家亮和馮謙的姑父林占海都恨上了。

    如果不是林占海把馮家遷了來，如果不是自家死老頭子同意馮家在羅布村落下了戶，嬌嬌哪會變成這樣？

    沒有馮謙，家里也不用防賊似的防著自家女兒。

    林子依也發(fā)愁，心里說不出的憂慮近半年來，林子佼跟馮謙走得很近，簡直就像吃了秤砣鐵了心一樣，別人一勸她就炸毛，反而變本加厲地對馮謙好。

    現(xiàn)在她只要跟林子佼一張口，林子佼立刻就摔門而出。

    在學(xué)校里，她也管不住林子佼，林子佼毫不忌諱地和馮謙說說笑笑，在看到林子依的時候，聲音還會故意大上幾分。

    有幾個孩子跟她告密，說村里大人們之間有傳言，說林子佼是馮謙定下的小媳婦兒！

    這些閑話也就林家人不知道——沒人敢去白如意跟前嚼舌根子。

    子佼今年才十一歲，林子依根本不敢把這閑話說給母親聽。

    真是，這該怎么辦啊？嬌嬌這傻丫頭，怎么就這么天真呢！

    ……

    傻丫頭林子佼和林子維放了暑假，兩人的手臂上挎著籃子，正快手快腳地摘著枸杞。

    林子維的籃子里已經(jīng)裝了大半籃枸杞，壓得他半邊身子傾斜著。

    按說他人小，可以先把枸杞倒回去，再回來繼續(xù)摘，費(fèi)不了多少事，還能省些提籃子的力氣。

    可林子維偏不，他努力地支撐著籃子的重量，另外一只手也不閑著，飛快地在枝頭上穿梭，籃子里的枸杞越來越多，已經(jīng)快要裝滿了。

    相鄰的另一棵樹下，馮謙也挎著籃子摘枸杞。

    “林子佼，開學(xué)我就要到鎮(zhèn)上去讀初中了。”

    “好啊馮謙，鎮(zhèn)上的初中好，聽那些知青說，以后又能考大學(xué)了，你好好學(xué)，將來也考個大學(xué)，給村里那些看不起你的人瞧一瞧。”

    林子佼說著話手上不停，她籃子里的枸杞也快滿了。

    林子維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哎喲一聲，把籃子放到了地上“二姐，我提不動了。”

    林子佼回頭看他，笑了起來“小屁孩兒的籃子滿了，趕緊交到那邊去。”

    林子維滿臉苦色“二姐，籃子這么重，我提不動……”

    林子佼看看自己的籃子“算了，我的也快滿了，我一齊交了算了。”

    林子維立即把籃子提過來，一點(diǎn)也看不出重的樣子，巴巴地交到她手里“好哩二姐，兩個籃子重，你慢點(diǎn)走。”

    “林子佼，我和你去送吧？”馮謙說。

    “不用不用，我提得動。你快摘吧，別趁機(jī)偷懶啊。”

    林子佼沒有多想，一手提一個籃子走了。

    林子維看著她走遠(yuǎn)，立即沉下小臉，看向馮謙。

    馮謙也不摘枸杞了，扭過臉來，居高臨下地與他對視，兩個半大小子像兩只野獸一樣對峙著，一個陰沉，一個憤怒。

    馮謙已經(jīng)是十三歲的少年，個頭比起九歲的林子維要高出一大截。

    那種浮于表面的傲氣和隱隱的卑微已經(jīng)不見，面對著比他小四歲的林子維，馮謙露出毫不掩飾的敵意和譏諷。

    他甚至露出幾分譏笑的表情，像是在說你能拿我怎么樣。

    “馮榆錢你別給臉不要臉，惹毛了爺沒你好果子吃！”

    林子維沒了剛才那股沒精打采的樣兒，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跳了起來，壓低聲音罵道。

    馮謙滿臉譏諷的笑“你能把爺咋樣？”

    “爺不動你，是怕打耗子傷了佛像，你當(dāng)爺不敢動你？”

    馮謙笑得更歡了，臉上直接寫著我就是要嘲笑你“林子維，林子依白當(dāng)了這么些年的老師，她是怎么教你的，明明是一個成語投鼠忌器，被你說得這么俗。”

    林子維俗你媽個屁，老子才二年級好不好？！

    “瑪?shù)模瑺敳缓湍銖U話，你離爺二姐遠(yuǎn)點(diǎn)！”

    馮謙垂下眼簾，臉上沒了笑容“我馬上就要去鎮(zhèn)上念初中，還能對她怎么樣，再說我就算在村里，也不會對林子佼怎么樣的。”

    她那么善良美好，誰會忍心對她怎么樣？

    林子維卻依舊警惕不減“我沒說你怎么樣，就是你以后離我姐遠(yuǎn)點(diǎn)，你自己不知道村里人咋說你們家？你不要連累我姐的名聲！”

    這話戳中了馮謙的肺管子，他心里出離憤怒，臉上卻不顯半分，反倒又露出幾分譏笑來“有本事你管住你姐，讓她離我遠(yuǎn)點(diǎn)，跟我說這些有甚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