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霖面上似笑非笑，淡然回望張魁：“格猶窮也，物猶理也。猶日窮其理而已矣。此為先程頤公的解釋。”

    張魁連連點頭。

    洛學(xué)派系讀書人，何人不知程頤的名言？

    “而以孤之淺見，所謂格物致知，可起鴻篇大論，但歸納起來說，可以用12字真言來概括……窮天理、明人倫、講圣言、通事故！不知諸公以為然否？”

    王霖前面以程頤的原話來堵張魁的嘴。

    隨后，又將朱熹的理論“據(jù)為己有”，公然提出。

    這雖然只有短短12個字，卻幾乎道盡了朱熹一生所學(xué)。

    是他必生學(xué)問的總結(jié)。

    某種意義上說，這就是朱熹學(xué)問的精髓之一。

    王霖站在還未出世的朱熹肩膀上，給了張魁三人兜頭一記重拳，估計也因此抹殺了一個未來的超級大儒。

    張魁面色陡然漲紅如同醉酒。

    他身子顫抖，站在原地陷入了良久的興奮的沉思之中，至于周子宴和程遠景，則用不可思議的驚駭眼神望向王霖。

    王霖身形不動如山。

    紅日光芒投射其身，年輕英武挺拔的身姿昂立于萬眾矚目之下，氣勢漸起，直射蒼穹。

    張魁三人心中泛起驚濤駭浪。

    普通士子此刻尚反應(yīng)不及，但師承二程的張魁三人治學(xué)數(shù)十載，苦思不得其解，今日王霖這12字就如同佛偈真言振聾發(fā)聵，讓他們?nèi)珲囗敚@雷炸響，如夢初醒。

    張魁思量半天，方才沉吟顫聲道：“好一個窮天理、明人倫、講圣言、通事故！誠哉斯言！王爺，可否為老朽等再細加闡釋講解一二？”

    傲慢的老朽張魁，用了稱贊之詞，還用了懇請講解二字，態(tài)度更是端正恭謹萬分，這與方才，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周遭士子目光凜然，所有人都望著王霖，現(xiàn)場鴉雀無聲，只能聽見三個老頭粗重的喘息聲。

    張魁三人需要再聽一聽，王霖闡釋與他們心中所想是否一致。若一致，王霖對他們而言，就如同點撥，推動他們在學(xué)術(shù)上跨出了最關(guān)鍵的一步！

    王霖笑笑，淡淡道：“所謂窮天理，就是生而為人，要明白做人做事的道理，讀書人更要如此。所謂讀書明理，若讀書人都不通天理，豈非圣人之悲哀？

    詩曰，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何意？孤以為，這天底下的讀書人其實很多都未弄通天理何存，故存心之正，還不若屠狗之輩。所以，孤今日之言，還請諸位士子三思。”

    “所謂明人倫，要知道和堅守做人之禮。孤敬三位大儒為前輩尊長，是為人倫，三位敬太子為國之儲君，也為人倫。”

    王霖侃侃而談，說得張魁面色發(fā)紅。

    “講圣言，通事故，便是說言行舉止要知敬畏，講規(guī)矩，方能通曉世故人情。所謂世事洞明皆學(xué)問，人情練達即文章！”

    王霖這番話將12字真言闡釋得通俗易懂，至少在場這些讀書人聽得連連點頭，贊不絕口，非常認同。

    這里面，至少又出了兩處絕句：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世事洞明皆學(xué)問，人情練達即文章！

    如此闡釋圣人之道，非常新鮮，又讓人覺耳目一新，入耳入心！

    “好一個世事洞明皆學(xué)問，人情練達即文章！”衍圣公孔階在臺上拍手稱贊道：“燕王殿下微言大義，足以讓我等耳目大開，獲益匪淺。”

    張魁三人垂首喃喃自語，心神不屬，狀若失魂落魄。

    李綱緩步而出，沖王霖拱手道：“王爺這番答對，當名垂青史，垂賜后學(xué)。衍圣公，單以王霖這兩對佳句，足以道破圣人之道，本相以為，這儒教大宗師的尊號，燕王當之無愧！”

    ……

    孔琳起初站在遠端，并未聽清王霖方才所言。

    只能見王霖與三位當世大儒，對答如流，無比從容。

    無論風(fēng)采還是氣勢，都為人中之龍。

    孔琳猶豫片刻，就帶著兩名同樣男裝的小丫鬟慢慢隨著人群往前靠近而去。

    來到近處，便聽到了王霖后面那段關(guān)于“窮天理、明人倫、講圣言、通事故”的解釋，尤其是那兩句世事洞明皆學(xué)問，人情練達即文章，直接觸及少女的心扉深處，讓她美眸透亮，心泛漣漪。

    她心中暗道，果然是傳說中與李清照并列的風(fēng)流人物，此等妙理禪機哪里是等閑人所能吟出？可謂字字珠璣！

    她面色泛紅。

    霞飛雙頰。

    她本以為這位自己要嫁的燕王，為一介武將，心狠手辣，殺人如麻，至于那些所謂的才名怕也多半是以訛傳訛。

    結(jié)果現(xiàn)場一看，品貌……在當下來看，明顯是鶴立雞群。

    風(fēng)采超絕。

    而縱然是文才學(xué)問，也堪為當世一流啊。

    可謂是無一處不完美。

    如此人物，難道真的是神仙下凡？孔琳心中呢喃，低語。

    此時，與她心中同想者還真有不少人，站在她左側(cè)的一個官宦小姐打扮的少女面目清純，她昂首脆生生大聲道：“燕王殿下，世人都說你是紫薇星君下凡，這是真的嗎？”

    那意思是你怎么什么都懂，除非是神仙。

    當日那本《伏虎神將傳》可是在京師大賣大火。

    上面說王霖便是紫薇星君下凡，為了拯救蒼生。

    圍觀眾人心生震蕩，都用極其復(fù)雜的目光望向了王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