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佶與趙桓父子倆，會同李綱、張叔夜、吳敏等閣臣關(guān)起門躲在御書房里討論了一個上午，都沒有任何結(jié)果。

    依著趙桓，定然是壯士斷腕、絕除后患，但趙佶卻始終下不了這個狠心。

    惲王這一場，前前后后明里暗里勾連的朝臣不下百人，邊軍諸將數(shù)十，如果再加上這些人的家眷親族，林林總總至少幾千人，統(tǒng)統(tǒng)殺了？誅九族？

    大宋真就亂了。

    李綱張叔夜三人堅(jiān)決反對。

    單以罪魁禍?zhǔn)宗w楷來說，誅九族就是一句笑話。

    趙楷的九族為何？

    趙佶趙桓都跑不了。

    趙桓最終的建議是將惲王所生子女、家眷賜死，相關(guān)親族議罪后流放嶺南。

    廢黜惲王生母王貴妃，打入冷宮，惲王同母皇子皇女均奪王爵公爵公主爵，異地安置。

    支持惲王謀反的燕王、吳王等宗室宗室除名，奪爵圈禁。

    至于附逆的朝臣，除呂頤浩等數(shù)人外，其余既往不咎。

    趙楷目下只有二子一女，可最大的也不過三歲。

    王妃朱鳳英是繼室，新婚不久，無所出。

    只有側(cè)妃裘氏名下一子，其余妾室生一子一女。

    趙楷的同母弟肅王趙樞17歲，相國公趙梴8歲，徐國公趙棣11歲。

    以一場慘烈的宮廷政變來說，趙桓的提議其實(shí)并不算苛刻。

    站在趙桓的立場上，惲王一系皇族若不鏟除，將來難保日后不會反復(fù)，他不能給自己留下禍根。

    但站在趙佶的立場上，這些都是他的子孫后代，親生骨rou，讓他下這個狠手有些于心不忍。

    盡管他當(dāng)時恨極了趙楷，但事后真到了殺子孫后代的時候，他又心顫了。

    李綱三人站在一側(cè)，任由趙桓父子爭辯，一言不發(fā)。

    涉及官家皇族內(nèi)眷，他們只能保持沉默。

    “父皇，惲王謀劃這么多年，勾連朝臣、邊將，幾乎大半個朝廷都為他幕后cao控，若說只他一人行事，兒臣實(shí)在是不能相信！”

    “天下臣民都在惶惶不安，還請父皇早下決斷，以安江山社稷！”

    趙佶輕嘆：“太子，趙楷已死，他那幾個孩子尚在稚齡，懵懂無知，殺之何其殘忍？”

    “王妃生性溫和，知書識禮，惲王謀逆，與她何干？她給朕生了八個皇子皇女，罷黜打入冷宮，朕于心不忍吶。”

    “至于肅王這幾人……他們都是你的兄弟骨rou，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又何至于此？”

    趙桓忍不住冷笑起來：“父皇，你莫要好了瘡疤忘了痛，惲王謀逆，全賴王霖從容謀劃，誓死效命，這才僥幸平息。父皇你想想看，此番若是惲王功成，入主延福宮，你我父子如今還能不能保得住性命？”

    “兒臣這才得知，事發(fā)之前，貴妃王氏及王氏所生子女，悉數(shù)偷逃出宮，若說他們對惲王謀逆一無所知，父皇信嗎？天下臣民可信？”

    “父皇對她們?nèi)蚀葘捗簦伤麄冇袥]有想過父皇的安危？”

    趙佶面色微變，沉吟不語。

    “父皇，大變之后，隱患四伏，若不當(dāng)機(jī)立斷，難免日后不生禍端。”

    趙佶望向李綱張叔夜吳敏：“卿等意下如何？”

    李綱嘴角哆嗦了下，拱手道：“官家，惲王謀逆，事發(fā)一時，但謀劃數(shù)年，案情復(fù)雜重大，不如先交有司仔細(xì)勘查，凡涉案者當(dāng)嚴(yán)懲不貸，若不涉案者，似可網(wǎng)開一面，不必牽連無辜。”

    “至于涉案宗室如何處置，此為官家家務(wù)事，臣等不敢妄言！”

    李綱輕描淡寫就把皮球踢了回來。

    其實(shí)沒有態(tài)度就是一種態(tài)度。

    趙佶面色變幻，游目四顧，突然道：“王霖何在？來人，宣詔，命渤海郡公王霖，即刻進(jìn)宮見駕！”

    關(guān)鍵時刻，難以決斷之際，趙佶下意識想起了王霖。

    他自己都意識不到，王霖已經(jīng)成了他心中最大的心理依賴。

    趙桓嘴角一抽。

    他心道：王霖就是不愿意牽扯到這些皇族內(nèi)部的事中來，這才功成身退、出宮躲避，你就算喚他來……他還能與本宮唱反調(diào)不成？

    第230章 思衡，你又為大宋立下蓋世奇功！

    一場突如其來的宮廷變亂并沒有影響到東京外城的安居樂業(yè)。

    很多東京百姓甚至不知道昨日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只是夜里皇城方向傳來的喊殺聲震天，讓他們又想起當(dāng)時的蔡京六賊叛亂。

    廟堂上、宮廷里的流血紛爭，作為天子腳下的子民，似乎早就見怪不怪了。

    六賊謀反，契丹圍城……

    尤其這二年，東京發(fā)生了太多太多的事。

    每天清晨都會向四面八方洞開的各道城門——南熏門、陳州門、戴樓門、新宋門、新正門、封丘門、萬勝門……雖然比平時加強(qiáng)了戒備，禁軍嚴(yán)陣以待，但照舊張開雙臂，歡迎八方來客。

    不過外松內(nèi)緊，若相關(guān)涉案人員要想逃離，得到大名單的守城禁軍肯定不是吃素的。

    這還是王霖的建議。

    盡量將這場叛亂的負(fù)面影響降到最低。至少，不要波及到京師的正常運(yùn)行。

    就在延福宮里大宋的核心權(quán)力階層，為殺人或不殺人、或殺多少人、怎么殺而爭辯得面紅耳赤的時候，就在東京各家權(quán)貴惴惴不安、唯恐禍從天降、閉門不出的時候，這場宮變平定的最大功臣，王霖卻換上一襲便裝，與同樣換上便裝襦裙的趙福金，正游蕩在東京城最熱鬧的潘樓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