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燈籠心
素手劃過他的眉眼,冬霜柔情似水的眼中滿是意得之色,“孤臣又如何,這滿朝文武,誰人不知千歲與陛下最看重相公。” 苗大頭嘚瑟的咧嘴一樂,“那可不。霜兒,時候不早,你先回房給相公暖好床,相公今夜還要吃饅頭。” 冬霜羞啐他一口,“真是夸不得,往后少與兩狗子廝混。盡學(xué)些葷話也不知身份重,要被嘴碎的聽了去,又得在朝上嘰歪。” “他們嘰歪的還少本相爺無視他們就好。” …… 天還未亮,涼意習(xí)習(xí),泛黃的秋葉隨風(fēng)飄飄蕩蕩,此刻卯時未到,長安聽宣臺,臺下車馬驍驍,這驍皆是大梁的高頭大馬,臺上是等候上朝的一干大臣。他們手持材質(zhì)不一的朝笏,三三兩兩在一起交頭接耳。 這朝笏就是一狹長的板子,依官階大小,分別用玉、象牙或竹片制成,朝笏的用途首先是作為禮儀之用,眾臣在朝中手執(zhí)朝笏以示對陛下的尊敬。梁九與女帝曾提議過廢除這朝笏,改人手一個記事本,如開會那般可記錄下重要的事情。但言諫司與禮部司哪會同意,這項禮儀制度在他們腦子里已根深蒂固,若是廢除,他們覺得這是對陛下的不尊重,什么叫“上達(dá)天聽”,便是手握三尺長笏,奉守天家矩,將一腔忠膽,告于天家聽。 聽宣臺上,說是三三兩兩,卻也默契的分為兩個陣營,文人武將可玩不到一塊去,和平時期,文人會嫌武將說話粗俗,有辱斯文之莽夫。武將則嫌文人說話酸,能酸掉牙。 這時一輛顯貴非凡的馬車行來,馬車由四匹踏雪行梅馬拉車,大梁關(guān)鶯州,特出踏雪行梅馬,其馬兒如同梅花鹿般,背中央有暗褐色背線。尾短,背面黑色,腹面白色。夏毛棕黃色,遍布鮮明的白色梅花斑點。與梅花鹿不同的是,其頭上并無杈角,故稱踏雪行梅,其稀有群族已被大梁律法列入保護(hù)動物一類。 聽宣臺上的諸位見到這輛馬車行近之后,文臣一方立即變得靜悄悄起來,武將們也壓低了聲音。馬車是宰相府的專用馬車,苗大頭掀簾下車,來到聽宣臺上,尋到他不起眼的老位置,繼續(xù)閉目養(yǎng)神。 別看他這番低調(diào)的做派,其實壞著呢,諸位大臣最初可是吃足了苦頭,為啥因為這家伙耳朵賊雞兒尖,常不動聲色偷聽大家議論的內(nèi)容。 比如曾經(jīng)的戶部侍郎,官居二品,一日在聽宣臺上海吹,吹他昨個打牌手氣多好多好,連連胡牌。苗大頭睜眼間眼前一亮。沒幾日戶部侍郎便被拉下馬,因為苗大頭事后一查,與這家伙打牌的人,皆是商人!刨根究底,這些商人背后有六大世家門閥的影子,好家伙,這手都伸到戶部二品大臣身上了,哪能不出手一揪快刀一斬。 當(dāng)然,在場的幾個虎將軍可不怕他,仍舊旁若無人吵吵嚷嚷自家的閨女兒子如何聰明如何心系他們爹。武將上朝有一套儀甲,行軍出征則會換上另一套煞甲,也就是黑曜甲。見龍卸甲,也主卸煞甲。 李疤子等虎將軍的儀甲平日被其各自內(nèi)人呵護(hù)備至,怎么擦拭怎么供起來熏熏香火也不為過,可獨對煞甲恨得牙癢癢,所以寇逐鹿等新生代娃崽對這煞甲可不友好,有的將其藏米缸底,不惜爬上爬下舀米填米,再累也不惜。這次李疤子回去后,李茄子拿著自己的零花錢,專門去找鐵匠打造了一個鐵柜子,上獨門鐵鎖,讓她大海哥搬到其小閨房挖了個坑藏了起來。可謂用心良苦。 寇太平納悶道,“你們不知道吧,我瞅著閨女上學(xué)的時間,偷偷去搗騰了一陣家里的米缸,舀到底竟然不見我那將軍甲。往常俺閨女藏甲,不是床底就是米缸,這次可有得找。” “嘿,你那算什么,我閨女搗騰來的那個鐵柜,藏哪我都不知道。” 楊漠海苦著臉道:“可別提了,我那臭小子不知什么時候回來的,這次將我的將軍甲盜了去,估摸著送他娘手里去了。他娘說回娘家還真敢回娘家,女人真是麻煩。往后無事哥幾個陪我去趟洛陽,我得好好哄哄那娘們。” 幾位虎將軍呸他一口,“你哄你娘們叫我們?nèi)プ魃酢?/br> 楊漠海舔著臉道:“這不是能給俺些底氣么?哄娘們這種事,學(xué)不來。” 寇太平一揮手,“行了行了,不提這些兒女情長的事,有損我們的英雄氣概。話說你們誰知千歲爺為何不讓我們?nèi)ド衽R大陸撈軍功反倒讓許貿(mào)那老小子和幾個雛兒去,忒不公平,要我們哥幾個一登陸,這會捷報都傳回來了。” 幾個大老粗七嘴八舌的聊著,渾然不覺文臣那方瞪大眼睛看了看他們身后,而后眼簾低垂不置一詞。 聊著聊著聊歪了去,田大富換上一副賊眉鼠眼,小聲道,“你們說千歲今個會不會起不來上早朝” 寇太平嘿嘿道:“我看還真會,千歲爺再厲害,夜御八個還不得累趴下,扶腰走這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聽宣臺中央立有一桿迎風(fēng)招展的大梁旗,旗幟之下掛著一盞常年不熄的紅燈籠,風(fēng)雨飄搖的季節(jié)也不見熄滅,那燈籠的光如同凝聚著什么,像是臣心,像是民心。 羽翰林這時見到他們燈籠下的影子不知何時多出一道,那熟悉的長發(fā)飄逸軒揚(yáng)。 他與苗大頭同一時間出聲訓(xùn)斥,“你們放肆!” 幾人心里咯噔一下,頓覺不妙,頭也不回大肆拍起千歲的馬屁,卻已來不及,只覺腚上一痛,皆被踹了一腳。 這天下間,敢踹大梁虎將軍的人,獨九千歲和女帝,梁玉為了保持女帝威嚴(yán),不會出此腳,可梁九從不慣著他們,該踹就是一腳踹。 眾人皆不見千歲如何出的腳,卻齊齊大贊王爺這功夫如何如何了得。梁九雙手籠袖,睡眼惺忪打個哈欠后惱道:“閉嘴,本王一世英名,都是被你們這些滑頭精大蛤蟆給敗壞的。”